夜寂有莺啼,月浮皎皎。
警笛鸣叫声从城东一直到城西,刺眼的白光四处扫过,偶尔照在墙壁的某张悬赏令上,可惜作为一位极其敬业、日常戴面纱,从来没有被谁瞧见过正脸的通缉犯,画室只能勉强给那张纸添上红彤的长发再将中间的五官全部抹黑,不然今晚动乱的肇事者是一定要停下脚步欣赏上几眼的。
艾比把重心压低了些,跳跃在楼顶间,黑色的夜行服将她隐匿在夜色里,不时有枪声响起,却偏偏嗅不到丁点猎物中弹的血味,又一次寻找不到她的踪迹,警官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知道这一次追捕任务大概是又要失败了,再这样下去,他会被勒令撤职的,而她的悬赏额恐怕也会继续上翻。
“怎么办,还追吗?”警官甲和乙讨论起来,“可是应该已经找不着了吧,跑得太快了,像只兔子一样。”乙摇了摇头。
“还在愣着干什么,偷懒么。”平淡得毫无波澜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下意识一颤,转过头来看向那个发言人,“告诉其他人继续执行任务,开始地毯式搜索。”“但,她这时候估计要出城了吧…”“不会,我早就加了一支警队严格监守边城,同时在界点排满红外线检测仪,如果有特殊生命贸然越线,警报会提醒我,反倒是你们,如果在全城封锁的情况下连城内的目标都无法抓住…那就滚吧。”
“是、是!卡米尔大人。”他咽了咽口水,抬头瞥见卡米尔眼底的寒光,又赶忙把头埋回去,这位大人看着年纪小,可是气势、胆识和手腕一点儿不比其他高层少,况且是位空降的长官,那背后的秘密、身份大有来头,他没敢在心里八卦上级。不论如何,跟着大人干就是了。
目光回到正被一大波人追查的在逃人员上来,艾比翻进塌了一半的残垣中,坐在一只矮木桶上,除了右边彻底不见的水泥墙,余下三方都用箱子围挡成堡垒,天知道为什么这栋楼会建在高崖上,沟壑之下是一条清蓝的河,她呆呆地垂头望着,两腿前后摆晃,转角飞来一只蝴蝶,绕着她转两圈,“嗯?”艾比摊开手,试探着伸出来,而它几乎毫不犹豫地落下,被她用白净的掌心拢紧,“是…可爱的小生命…”
倏尔手一攥,蝴蝶瞬然变得粉碎,隐隐闪过一丝蓝紫色的电流,“可惜,是假的。”
“咚、咚咚”艾比怔了怔,去寻找那个刚才敲了空箱子的人的位置,“有人在么?”是陌生人,“……”“看来不在。”声音里掺上少许遗憾,有窸窣脚步移动起来,嘶,这样不行,太被动了。她想也没想就发了声“在。”动静果然停了,“可以进去吗,只有我一个人。”“嗯…”都已经这样了,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笨重的箱子被搬开一处空缺,沉默夹在面对面的两个人中间,艾比摆弄几下残破的蝶翼,这就是“小生命”的主人?她猛地想到一个荒唐的问题,笑了笑,“大人,若是我刚才说不,你会离开么?”“会。”他回答得简单果断,艾比意外地挑了下眉,不是说来抓她的吗?之前训斥警官的时候她可就在不远处看着呢,这么双标,还是说在故意“添堵”?
但不管怎么说,她今天的确走不掉了。
“哈,没办法啦…”艾比歪了歪头,嘛,“她”的悬赏额已经不低了吧,勉强达到她的要求了,既然如此…艾比的身体朝后倾,一直到重心斜在半空中,扣着木桶的手一松,整个人都坠下去— —“她”的身份可以消失了,凭借于她对这一带的熟悉,从这个方位可以刚好落进河里,不会有生命危险,顺便混淆敌人的视线。
一切发生得那样突然,其实跳河这种事并不少见,而令卡米尔愣在原地的是— —艾比仰头时风吹起额前碎发,原本背着光看不真切的身影暴露在月光下,使人一下子望见缠在她眼睛部位厚厚的纱布。
— —她,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