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渐小了，我也再次见到了师父，他的僧袍上沾满了泥，湿哒哒地贴着身体，脸上却还是那副不悲不喜的表情，像个真正的佛，我想，虽然我没见过真正的佛长什么样……

我高兴地想过去邀功，和周围神情怏怏的村民不同，我控制不住地笑起来，想要告诉师父昨天的感受，但师父却被什么地方吸引了视线。

我看见了一个被水冲走的女子，无助地在浑浊的水流里挣扎，从所有人的眼前飘过，却没人敢进这湍急的水里救她，女子浮浮沉沉，我正要跳下去，就听见咚的一声，师父已经靠近了她。

拉她不动，拽她不能，逆着水流师父似乎陷入两难，最后还是将她搂在身前，一步步带了回来，只有我知道，师父在那一刻悄悄用了他的法术，在众目睽睽之下。

可是那女子清醒过来之后，看见师父的第一眼，便毅然决然地重新跳进了洪水中，周围竟也无一人阻止！

“诶！她怎么？”

我急得就要跳下去，旁边一个老婆婆拉住我，看不清她什么表情，只听见她带着遗憾的声音。

“让她去吧，接触了外姓男子，以后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这也太离谱了？”我难以置信，女子的贞洁难道比命更重要？何况师父只是想救她，绝不可能有半点非分之想！

我看向师父，他还没来得及擦掉脸上的泥水，皱着眉一言不发地盯着逐渐失去涟漪的水面，那里埋葬了一个女性短暂的青春，我好像看见了师父眼里别样的情绪。

雨哗啦啦地下，我们沉默地挤在一起，望着仿佛无穷无尽的雨帘，遮住所有人晦暗的脸。

师父还在打坐，我悄悄挤过去，问他，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我不想待在这里了，目睹了人世的生离死别和繁文缛节，我开始对这里的一切感到害怕，那女子渐渐消失在我眼前的画面久久不去，我觉得还是当一个蘑菇好。

“等雨停了便走吧。”

师父淡淡地说，我放下了心，还好师父没有一定要待到安置好他们才走，不然我会难受的。

我百无聊赖地坐着打发时间，突然感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在这里，我疑惑地到处看，却发现师父也睁开了眼睛，慈悲怜悯地看向一处虚无之处。

“我们先走了。”师父站起来，带着我向村长告别。

“雨没有停啊，师父，我们就这样走了吗？”

我伸手挡住头顶的雨，抬头问师父。

师父却领着我走到一处站定，对着面前的虚无道：“姑娘不必躲藏了。”

我一惊，却看到面前出现了那个才死不久的女子，那女子惨白的脸微肿起来，勉强笑着向我们行了个礼。

“多谢大师。”

“阿弥陀佛，贫僧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女子蹙着眉，看起来有些难过，“小女子知道，只是枉费了大师的善心，我也是迫不得已，还望大师谅解。”

“不必多心，还请让贫僧送施主最后一程。”

那女子又行了一礼，眼中似乎有泪，“多谢。”

我好奇地看着师父口中念着奇怪的咒语，面前的女子逐渐摆脱那落水时狼狈的模样，化成一缕青烟消散了。

“她去哪儿了？”我问师父。

“去往生道，坠人世间。”

“她还要当一回人吗？我觉得她好可怜。”

师父没有说话，我们就这样离开了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