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已入骨，奈何缘浅（16）

失联的赫连霄此刻正在地御城的晓东苑与梦魇做斗争——这是他第二次做这样诡异的梦。

第一次也是在晓东苑。

那时他还年少，随父亲到御城洽谈合作。而晓东苑是赫连家族祖上的产业，当年赫连骁与虞绾冬的婚房，据说，当年虞绾冬和赫连骁就是在这里重新拥有了千年前的记忆…

当然，这些并没有史书记载，所以不信神佛的赫连霄从没有相信过，但现在，他却不得不信！

儿时梦里白茫茫的雾气散去，那仿佛来自遥远的呼唤也逐渐清晰，最终露出了她惊为天人的真容——这张赫连霄刻骨铭心的容颜——他的先祖——虞绾冬！

虞绾冬依旧保持着逝去时的容颜，三十多岁的五官因为失去了痛苦的记忆而始终保留着少年时的纯真与蓬勃。

虞绾冬“连骁。”

她就那样静静的站在与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双眸清澈的温柔呼唤他。

连骁…

赫连霄知道她在叫谁，可是，赫连骁在哪呢？

他是赫连霄啊…

虞绾冬“连骁。”

似无奈，似叹息。

赫连霄“祖奶奶，我是您的云孙赫连霄。”

不是远祖父赫连骁。

赫连家自赫连致远和赫连静那一代开始寿命都不长，所以从辈分来说，虞绾冬是赫连骁的远祖，赫连霄是虞绾冬的云孙。

虞绾冬“我知道。”

虞绾冬抬头望了望白雾蒙蒙的天空，视线重新落在赫连霄的身上，眼中的无奈更甚。

虞绾冬“但你身上有他一缕转世之魂。”

赫连霄“恕云孙愚钝。”

赫连霄不由得想起赫连骁和虞绾冬的故事，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却依然恭敬的弯腰作揖，请求虞绾冬解惑。

虞绾冬“你可知何为‘鸿蒙’？”

赫连霄“略知一二。”

鸿蒙，古书中有记载——鸿蒙，元气也。从有神论的角度上解释指的是宇宙形成前的混沌状态，开天辟地后，天被分为三十三重，宇宙之神在三十三重天，而三十三重天外的天外天便是鸿蒙，天地初始的混沌元气。

虞绾冬“世人皆说‘宇宙之大’，却不知鸿蒙比宇宙更为广阔。在鸿蒙之下，有很多个宇宙，你们所处的宇宙不过是鸿蒙中的沧海一粟。而你们所经历的，可能是其他宇宙已经经历的、还未曾经历的或完全不一样的经历。”

赫连霄“您是说，平行世界？”

关于平行世界的理论近百年的争议不断，赫连霄从没有这样直观的感受过它们的存在。

虞绾冬“我们称之‘轮回’。”

时光不可追回，所以这个世界根本不可能发生“重生”“穿越到过去或未来”这类事件。

所谓的重生不过是两个平行世界的同一个人的魂魄无意中踏入时空隧道，然后过去的自己和未来的自己的魂魄互换了而已。发生这种情况的要求非常严格，前提两个平行世界的人过去发生的一切要重合度要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然后两个人要有灵魂互换的契机，也就是所谓的执念。

至于穿越，因为要求没有“重生”那么高，所以方式便有多种，其中魂穿和身穿的比例比较高。

虞绾冬“我和云霆原本是鸿蒙的一缕元气，因稳定这个宇宙而存在。”

那已经是数亿年前的故事了。开天辟地后，万物皆有生命，宇宙之间互不干涉，所以慢慢的便有了进化快慢的区别。进化快的宇宙先寻找到穿梭在平行世界中干扰其它宇宙进化的方法，他们造成的影响从星球生命的消失到陨落，最后演变成整个宇宙的崩塌。

无数星球爆炸后的碎片漂浮在鸿蒙之中，不知归处，甚至有些飘落到其他的宇宙，变成所谓的“陨石”。眼见宇宙之战一触即发，鸿蒙中的元气渐渐就凝聚出维护宇宙和平的力量——时光守护者。

他们并不是真实的人，却可形变成万物。他们穿梭在各个宇宙中，当发现哪个宇宙面临崩塌时便会成为维护这个宇宙平稳的决定性因素，即重生小说或穿越小说中的大女主或大男主。

数亿年前这个宇宙就面临过这样一次大灾难，虞绾冬和冷云霆便是那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宇宙中。只是，完成任务的他们本应该化作元气回归鸿蒙，却误入时光隧道，有了所谓的“轮回”，成了“命定”的一对。

赫连霄“所以，您和那位不是这个宇宙的人？”

虞绾冬“本该不是。”

但因为入了“轮回”，有了“因果”，所以成了这个宇宙的一份子。又因为他们本是鸿蒙的元气，带着使命降落在这个宇宙，所以成了肩负这个宇宙稳定不可或缺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百年前厉家“谋反”，虞绾冬和冷云霆又被迫在一起的原因。

赫连霄“那我的远祖呢？”

虞绾冬“他是这个世界的守护神。”

提及赫连骁，虞绾冬的目光变得深远悠长。

赫连骁本该是这个世界孤独的守护神，而她成了他的变数。

虞绾冬“我到达这个宇宙时，触碰到他的意识，既你们所谓的魂魄。原本我们的交集应该随着我的回归而消散，但因为我有了轮回，我们的纠缠变成了生生世世。”

赫连霄“我听祖父说过，百年前您和远祖已再续千年之缘。”

赫连霄的话让虞绾冬的目光顿了顿，百年前的故事如画卷般在四周浓稠的云雾中展开，让赫连霄用最直接的方式体验了一遍其中的悲欢离合。

虞绾冬“百年前，我本应该还他一世夙愿……只可惜，再续前缘的并非百年前的我们……”

再续前缘的并非百年前的我们……

虞绾冬的话让赫连霄的心头一震，不可思议的猜想在脑海中盘桓，蓦地握紧了双拳！

赫连霄“这……怎么可能！”

虞绾冬“我也很意外。”

虞绾冬毫不意外赫连霄的聪明，毕竟，他的三魂中有一魂可是这个世界的守护神赫连骁。

虞绾冬“我也是在他身死后才慢慢明白的。”

赫连骁死后，灵魂应该化作元神分散在宇宙中，然后在经历一定的时间后“转世再生”。但偏偏……

虞绾冬“这个宇宙的赫连元旭并没有死亡，而是进入时光隧道去到另一个宇宙，然后在千年后带着虞梓尘通过时光隧道‘重生’在赫连骁和虞绾冬身上……”

Duang……

浓厚的白雾深处突然传来一声钟声，虞绾冬的四周渐渐起了白雾。

虞绾冬“我该走了。”

虞绾冬还是那个温婉的笑容，即使赫连霄对未来从未有过的茫然和彷徨，在看到她的笑容后莫名就安下心来。

赫连霄“祖奶奶，能否告知云孙，远祖为何会留一缕魂在我这里？”

虞绾冬“他啊，执念太深，你莫随他……”

虞绾冬的声音随着白雾的弥漫渐渐远去，晓東苑里，赫连霄蓦地在一片漆黑中睁开一双凌厉。

Sylvie“先生。”

不等赫连霄细细琢磨“梦中”虞绾冬所说的一切，卧室门被敲响。

赫连霄“进。”

Sylvie“夫人一直联系不上您，启动了一级警报。”

一级警报一旦开启，赫连家族的所有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摒弃正在执行的任务转而全员执行一级警报的任务，直到警报结束。

赫连霄“知道了。”

赫连霄点点头，然后挥手让Sylvie出去。Sylvie知道赫连霄心中有章程，恭敬的弯腰示意自己立即离开，然后走出卧室带上了门。

赫连霄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在床上坐了足足有三分钟，然后才起身踱步到窗前，看着落地窗外的万丈深渊。他现在住的这个卧室就是当年虞绾冬和赫连霄的婚房，百年过去了，卧室里无论是装修还是摆设都是原来的模样，只有当年循环往复滚动着两人结婚照的电子屏幕如今换成了赫连霄和游瑾汐以及孩子们的照片。

他的视线没有焦距的望着天边的北斗七星，脑海里将“梦里”虞绾冬的每一句话都反复研磨，突然，他想起了第一次来晓東苑时做的梦……

梦里，并没有看到虞绾冬，从头到尾只有浓浓的白雾，以及虞绾冬无比遥远却轻柔的声音。

虞绾冬“连霄。”

虞绾冬“连霄。”

年少的赫连霄当时没有看到虞绾冬，自然也就联想不到她叫的可能不是“连霄”而是“连骁”。他一声声的追问她是谁，可她似乎是听不到他的问题，只是一声声的呼唤着“连霄”。

虞绾冬“真好看。”

不知过了多久，呼唤变成了一声轻叹，紧接着便是一句突兀的夸奖。虽然没有前言后语，但是赫连霄莫名就是听懂了她在夸自己。

虞绾冬“比我任何一副作品都好看，可惜……”

轻柔的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他被困在浓雾中像无头苍蝇般乱撞，找不到出路。直到一缕晨光穿透浓雾落在他的身上，他蓦地张开眼睛就看到母亲担忧的视线。

作品……

赫连霄蓦地想起，虞绾冬生前一大爱好就是摄影。想到此，他立即转身往楼上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