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另嫁

等我再醒来，已是两日之后。

“你醒了？”一个疲惫的声音传来，

我朝声音的方向看去，灯影下一个黑影，看不清情绪，但我知道他是谁，

“为什么？”我听见我问他，

那人走出阴影，往我这儿走，把我的手摊开，在我手上放了一块玉，那是我送给她的玉，“郡主说，刘备乃当世之英雄，这块玉……她不需要了。”

“为什么？”我再次问他，

“我拦不住。”那人突然哽咽，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表情，我想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时那人才慢慢道来：“刘备不肯就为了得荆州而得罪曹操，不肯出兵，那时曹军已经到了长江对岸。郡主便问他，敢不敢以江山为聘？”

“江东与徐州成了一家，唇亡齿寒，刘备便亲自来救。郡主说，若以她一人，换江东太平，她觉得这很合算。只是，伯言，我曾答应先主，许她一个好人家，没想到结局居然是这样。”

我不知说什么，只觉得心里空的很，我想见她，却又不知见她要说什么，我觉得我需要发泄，但不知如何发泄，脑子里嗡嗡作响，

许是那人见我不说话，又道：“伯言，她去徐州前让主公许她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么？”

她说，陆伯言，我告诉你，我可跟我哥哥说了，若是我这次成功了，便也封将拜相，到时我比你品级高，你就得什么都听我的了。

“她求他哥哥一事，竟是善待陆家。”他忽然说道，

“伯言，她明日将离开江东去徐州了，你要不要去送送？”他又问我。

我沉默地爬起来，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狼狈而绝望的自己，眼角两条血痕清晰可见，有多长时间没见她了？244天，244个日日夜夜，我是数着过来的，只是我没想到我以为的久别重逢竟是一场更加悲痛的离别，我摸着自己的脸，问自己，我真要这副鬼样子去见她么？去见她最后一面？

不，我不能，我要以我最好的状态去见她，我要沐浴，修发，刮胡子，我还是我，那个英气勃发的我，那个她曾喜欢的我……

等我赶到长江边，她已经登船，准备启程，远远便看见她和立在她身边的男人，她一身月白长裙，不见以往的英气逼人，映衬着茫茫江水，她像是镀了一层光，马上就要羽化成仙，她还是那样，美得惊心动魄，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只是，不只是我看着她，那个立在她身边的男人也低头望着她，那个人，被世人称为皇叔，称为枭雄，那样的一个人，竟也眼含温柔，他低头对她说了什么，尔后她便抬头看见了我，

那双眼睛里藏着什么？我努力去辨认，但最终发现，平静，只是平静！

她朝我走来，一个踉跄，我急忙去扶，心都快要跳出来，却被另一双手抢了先，我听见那人对她说：“夫人，小心。”

那声夫人扎痛了我的心，让我不能承受，最不能让我承受的是，她抬头对他的那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