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卷（03）

03 前尘往事

“儿臣拜见父皇。”五殿下到了跟头，方方正正地行了个礼，见紫燕瞪着个大眼睛瞧着自己，便悄悄朝她眨了下眼睛，快到只有紫燕一个人看见。

“起来吧。”盛启帝道，“明日你不是要去京郊大营么？”

已近不惑之年的盛启帝共有六个儿子，最前头三个已夭折，还剩三个儿子，这五殿下便是第五个，也就是活着的儿子中的第二个，他上头有一个四殿下，名唤永珵，长他六岁，如今正在京郊大营。下头还有一个六殿下，名唤永玥，小他三岁，尚在尚书房读书。

“回父皇，儿臣今日便走。”永琪回道，“临走前来拜别父皇。”

盛启帝满意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聪慧过人，处事冷静，办事妥帖，当年他刚登基，天下还不稳当，特别是江浙一带的方家，假意投诚，却临时反水，几乎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可永琪在这之前便顾虑良多，只道，方家与原来的萧家本是一体，萧家皇权没落，方家也不会投鼠忌器，必会寻机造反。可自己不信，是呀，那一年他才八岁，八岁的孩子在做什么？现如今九岁的永玥还在尚书房里读书呢，便不把他的话当回事。但也多少留了个心眼，并未对方家委以重任，只是给了个五品的文职，他要让天下看看，与萧家那般亲厚的方家都对自己俯首称臣，那么艾氏皇权便是天命所归，是万民之愿。

如同永琪说得那样，就在天下稍稍安定下来之际，方家最终还是造反了，据说他们找到了萧氏皇子，便以萧氏皇子的名义反了。这时永琪又道，“方氏如同萧氏一样，两个家族起家之时虽都是尚武，但原本的血气在百年的富贵中浸淫，早就连弓都拉不开了。再加上方氏一族一直安于杭州，方之航又儿女情长，不是做大事之人，聚集的又都是一些乌合之众，原本萧氏不得人心，恐怕方氏内部都未必每个都想反，所以我们不如策反，让他们内部分化，如若朝廷要一网打尽，恐怕也不能一时做到，毕竟百年基业，牵扯甚广，若是连根拔起，也是一场恶战，甚至会有损民心。”

只是当时的自己如何听得进去，更何况那方氏同他说什么，说他即便得了天下，也得不到他想得到的人，那个梦里的人，那个从小就倾慕的人，他们已经谈婚论嫁了，可她却被那昏君抢了去，她嫁给了昏君，为那昏君生子！终于到了这一天，他将那昏君赶下了龙椅，他以为他终于可以得到她了。

再见到她，是在她的寝宫里，她还是如同幼时一般清丽，像一朵盛开的白荷，淡雅自然，她看见了他，眼里已无年少时的星星点点，只有平静，她说：“废了我和萧帝，将我们贬为庶民，我保证此生一定不会让他威胁你，我会和他带着我们的孩子走得远远的，如果你还不能放心，我们便去胡人的地方，羌人的地方……”

盛启帝闻言几乎不能言语，他是费了多大的功夫，付出了多少，才能像如今这般和她面对面地站着，“雪仪，你知道的，我永远无法拒绝你……”

可就在这时，一只冷箭从士兵群中射出，直直地朝萧皇后胸前刺去，盛启帝惊呼一声：“雪仪……”，然后便见那萧废帝替她挡住了那只箭，箭镞深深地扎进他的胸膛，

萧皇后抱着他，原本平静的脸因为害怕终于扭曲变形，“陛下……”

废帝凄然，道：“雪仪，朕这一生都不快乐，不想生在皇家，朕唯一的快乐就是娶了你。雪仪，朕对不住你，朕知道，你喜欢的是子盛，可……朕……还是抢了你，现……在……朕去了，你……就同……子盛在一起吧……”终于还是断了气，

“阿衍，我早就不怪你了，这些年你是真心待我，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然后便拔下废帝身上的箭，直直地刺在了自己身上。

她死了，同他死在了一起！盛启帝没有想到，他努力了这么些年，居然要了她的性命！在场有五十个士兵，他不知道是谁放的冷箭，后来他统统处死了！

方之航的夫人是杜雪仪的妹妹，名唤雪音，那个恶毒的女人居然诅咒他这辈子得不到雪仪，来生也得不到！现在方之航造反了，他怎么能放过他？所以他不顾永琪的劝谏，一门心思要灭了他们！

最终江浙一带血流成河，萧太子也同方氏一族葬身火海，周边百亩千户也深受其害，史官也好好记了他一笔，史称方之航案，为了挽回民心，他不得不下罪己诏，同时也厚葬了萧太子和方氏族人，以及在这场事故中葬身的无辜百姓。并将自己流落在外的双生子接回京城，以义女的名义养在身边，说她们是民间的女子，此后再大赦天下，民怨才慢慢平息下来。

“去了京郊大营，与你四哥好好学学，回来后就跟着陈阁老后面学着吧。”盛启帝看着永琪道，

“是。”永琪回。

紫薇闻言，眼里蓄了眼泪，“五哥，你要照顾好自己。”

“是的，是的，你要照顾好自己。”紫燕也跟着回，但却毫无悲伤之色，且暗自高兴，终于管她的人要走了，她心里简直要为自由呐喊了。

永琪走上前去，敲了一下她的头，道：“我不在京的这些天，你要听父皇的话，我会给你和紫薇带好玩的回来，若是总惹祸，回来后我绝不轻饶你。”

“哎呀，放心放心。”紫燕听得有些不耐烦，

永琪却也不恼，只是又走过去对着盛启帝耳语了几句，紫燕就看到那一大一少两只狐狸轻轻笑了，带着一丝阴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