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你够狠

你的誓言

如垂落时间之水的月光

我分开五指

却只打捞起斑驳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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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是在爸妈家用过晚饭才返程的，所以车窗外星光点点，月色依依。

袁萝并未注意允棠在开车的间隙时不时递过来的热切眼神，她歪靠在车窗上，想着属于自己的心事。

结婚，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种仪式，或是一种保障，或者只是情感到了一定阶段后形式上的表达。而在袁萝，结婚是对前尘的了断，对未来的承诺，如果尚在摇摆不定，她又怎能做出一生一世、一心一意的全情献礼。

那样既不道德，也不公平。

可袁萝看得出，允棠是想要结婚的，而且照顾她怀有身孕，多半近期就会向她求婚，她应该答应吗？

袁萝偷偷觑了允棠一眼，此时天色已晚，允棠开了车灯，正在认真地开车，淡淡的天光下，允棠完美的侧颜仿若名家笔下的画作。

用目光描摹着他雕塑一般的轮廓，从眉到眼，从鼻到唇，袁萝忆起那两瓣唇极好的触感和曾经带给她的甜蜜与悸动，忍不住红了脸。

她发觉，她突然好像愿意了，愿意答应他，愿意承诺他，愿意牵着他的手一直走下去。

手机不合时宜地骤然响起，倒把正在偷看某人的袁萝吓了一跳。

铃声还是麦龙的《默默》，袁萝思量着，应该换换了。

来电号码却让袁萝愣在那里，那是跟麦龙的号码一样，未存进通讯录却一日未曾或忘的一串号码，来自林权。

见袁萝拿着手机发呆，半天也没接听，允棠侧头看看她，以为又是麦龙打过来的。麦龙先前打过电话，但袁萝一个都没接，发过来的短信也一条都没看，直接删掉。

麦龙会说什么，袁萝不猜也知道，过去那段回忆本就已经日日在困扰着她，孕期的激素波动让她的情绪脆弱得不堪一击，再也受不了哪怕一点点言语上的刺激。

几次之后，麦龙也就不再打过来了。这让允棠很在心里开心了几天，他的阿萝，似乎真的下决心斩断前尘了，至少她在努力着。

仅是这份努力，便已让允棠心生感动，他是知道那个男人在袁萝心目中的份量的，即使她只战战兢兢向他迈开了这一小步，也值得他飞速地奔完剩下的九十九步。

无人应答，铃声响完一轮戛然而止，正当袁萝准备松一口气，固执的铃声再度响起。

林权倒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

可是袁萝想不通，林权找她干什么？

他不是最想让他俩分开吗，现在他们分手分得彻彻底底的，不是应该断了任何联系才对吗？

铃声响第三次的时候，袁萝终于咬咬牙，接通了电话。

对面的人被拒接了几次，似乎也憋着一股气，两人都不说话，只听得见彼此粗重的喘气声。

就这么幼稚地对峙也不是事，袁萝暗叹一口气，喊了一声，“林先生。”

袁萝接通电话时允棠很是诧异，明明好似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个人来的电话她一律都没接的，怎么突然改了主意呢？是不堪其扰，打算最后说清楚，还是，她又动摇了，又回心转意了？

允棠的一颗心也上上下下的，但终究没有出声，他尊重她的一切决定。

听到袁萝喊出林先生，允棠才长舒一口气，原来并不是麦龙的电话。

不过这个林先生是谁，允棠也知道，只是，那个人的经纪人找袁萝又会是为了什么事呢？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其他纠葛吗？

允棠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电话对面的林权又静了一会，也不管袁萝在没在听，有什么反应，突然开始自顾自地讲起来，“我刚跟龙哥那会儿才二十岁，还不是经纪人，只是个小助理，典型的毛头小子，啥也不懂，啥也不会。那个时候龙哥手把手教了我很多东西，才让我在这一行立了足。”

“龙哥那时候超级火，通告不断，每天的行程都安排得满满的，我们累得要死的时候会抱怨，要是能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谁知这种话真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等到真的有时间好好休息了，才发觉天天有工作可以忙该是多少令人庆幸的一件事。”

“所谓的过气有时就是一瞬间的事，突然就不火了，突然粉丝就不是很买账了，可能并不需要什么原因。但是龙哥真的是很正派的，既不想靠抱大腿，也不想靠炒绯闻，只是兢兢业业地唱好自己的歌。”

“最终，我们又走出低谷，龙哥现在虽已不是新生代的偶像歌手了，但却在歌坛拥有了自己的地位，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天王巨星。但是，世人只能看到光鲜的表象，而这其间龙哥所吃的苦，所受的罪，外人根本无法想像。”

他说的这些，袁萝以前都有所了解，但此刻再听他说起，仍是忍不住心疼难过，一任泪水扑簌簌地掉落。

林权吸了吸鼻子，似乎也很感伤，“不知道有多少回了，练歌练哑了嗓子，或者跳舞扭伤，或者拍戏摔伤。不管再苦再累，跌得再狠，摔得再惨，龙哥从来没有喊过一声累，说过一声怕。他就是个英雄！至少在我心中他是的。”

在袁萝心中，他又何尝不是一个英雄，他曾经是她年少时期所有的梦幻与希冀，是她少女心中唯一的恋慕与痴迷。

感伤之后，林权逐渐开始激动，“但自从认识了你，龙哥就变了，演技有所提升之后，本来应该更加拓展的事业，他居然不再看重了，仿佛你就是他的退路，再无进取之心！我们这些跟着他的人，都不想看着他这样下去，上回的事，与其说是我背叛了他，倒不如说是我想拯救他，让他不至于为了你这么个人而堕落。”

堕落？跟自己在一起就是堕落吗？

袁萝一阵苦笑，可能是吧，所以她才决定放手。因为她跟麦龙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像天使和魔鬼，天使永远也无法把魔鬼带上天堂，而魔鬼却可以轻易地把天使拖入地狱。

只是，她是拴住风筝的线，牵挂住了风筝想要高飞的梦想，可一旦斩断了这一丝牵挂，风筝就真的能青云直上吗，还是会落向望不见的深渊。

林权突然笑了两声，笑声中带着些恓惶，既而语声变得狠戾，“只是我万万料不到，那哪里算是堕落，真正的堕落才刚刚开始。你！袁萝！你够狠！”

袁萝心头狠狠地一跳，她感觉得到林权隔着手机都想要扑过来噬咬她的那股恨意，可是这股恨意究竟从何而来，难道，是麦龙又出了什么事吗？

突然一种由心到身的疲累感袭来，让袁萝差一点连手机都拿不稳。

耳畔，林权愈加刺耳的咆哮声却仍未断绝。

“袁萝！你知道你把龙哥害得有多惨吗？他一个顶流艺人，原来那么爱护自己的形象，现在又是抽烟，又是酗酒，整天蓬头垢面，工作一蹋糊涂。你说！你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你说呀！”

“我……”袁萝根本无从辩解，他们的相逢是一场意外，他们的分开也不是袁萝的原因。

“当初你非要来招惹龙哥，现在说分手就分手，简直无耻，更加无情！你知道吗，那天，我竟然看到龙哥，看到龙哥，他，他竟然在哭！你居然害得他哭！如果龙哥有什么事的话，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