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左右为难

黑夜淹没了你的影子

思念淹没了我

今夜，只有寂静

没有你，没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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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此时的走廊上已没了白天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幽蓝的灯光映照着白墙，显得格外静谧，袁萝从长椅上站起来，走到爸爸的病房前，透过门上的玻璃朝里面看了看，爸爸依然安静地躺着，各种仪器都在正常工作着。

　　袁萝靠在墙上，轻叹一口气，又拿出手机，拨出第二个号码。

　　之前因为要陪麦龙，袁萝已经拿爸爸的身体撒过一个谎了，所以杨谦胜听到袁萝又要请假，也并不怎么惊讶。倒是袁萝觉得，这是不是对当初自己撒谎的一种惩罚。

　　可是，就算是有惩罚有报应，为什么不报应在她身上，她才是应该承受这一切的人！

　　仔细听了一下袁萝爸爸的病情，杨谦胜还安慰了袁萝几句：“老人家身体弱，恢复慢，你千万别着急，安心照顾老人，这边的工作我先让其他人帮你分担。”

　　袁萝道了谢，一时两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袁萝正嗫嚅着想要开口，却听杨谦胜又温声说道：“小袁，如果，如果有什么困难或者有任何需要，你尽管跟我说。”

　　有时候直接问人家需不需要借钱也是很不礼貌的一件事，有可能不但无法表示关心，反而是一种轻辱，所以杨谦胜说的很委婉，但他的意思袁萝很明白。

　　可是，自己在工作上不但毫无建树，还请假误工，明明劣迹斑斑，却时常得到杨谦胜的宽容照顾。

　　袁萝原本是想向杨谦胜预支些工资，只是治疗费还差七、八万，以她的那点微薄收入，总不能妄想能预支一年的工资吧。而且只要一开口提到预支工资，杨谦胜就铁定知道她需要钱了，平时他俩不过有点小小的暧昧，关系真没好到那个份上，这么大一笔钱，就算他肯借，袁萝都不知道自己何年何月能够还清，又怎么敢接受？

　　原以为，只要自己抛却所谓的面子，撒泼打滚，总能借来这笔钱的，却不知，有些话，真的难以启齿，有些事，真的无法做到。

　　这笔钱，一定不能找杨谦胜借！

　　袁萝顺着墙根滑坐在地上，沉重地叹了口气，肩背上仿佛有千斤的压力，压得她连脊梁都伸不直了，全身也快失了力气。

　　不知不觉中，手指不听使唤般在手机上按下了一串数字，那串熟悉的，曾经在许多个夜晚令她悸动的，隐密而又充满诱惑的数字，可能那是她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渴望和慰籍。

　　记忆中的一幕幕如同电影片断般浮上心头，但又似是有选择性的，袁萝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想起那些片断。

　　“以身相许你又不要，偏偏爱钱，如果专辑卖得好，光版税你就能赚一大笔。”

　　“放心吧，版税是你应得的，少不了，至于人嘛，嘿嘿，人也是你的，跑不掉。”

　　袁萝心头一震，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想起这些，难道自己其实一直是在意的？

　　虽然她不是业内人士，两首歌词的版税不会太多，但按麦龙专辑大卖的火爆程度，凑足医药费是肯定够了的，为何原来应该写着袁萝名字的地方最终不明不白写的是麦龙，麦龙从不解释这些，而版税的事情袁萝见麦龙后来只字未提，也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如今为什么又突然忆了起来，可能是因为太想快点筹到这笔钱了吧，才会东想西想，记起那些个有的没的。

　　袁萝使劲摇摇头，想要驱赶心头那些她不想去面对的念头，其实也是，麦龙给自己在蔓苑租的房子，一年的租金也要好几万，自己的那些想法太不应该了。

　　不过，此时不自觉地想要拨打麦龙的电话又是为什么呢？想要向他求助吗？这个自己最想去依赖的人，却又偏偏是最不能轻易靠近的人。

　　找他借钱？袁萝嘴角一撇，苦笑连连，觉得自己很好笑。

　　伸出双臂，抱住自己，袁萝将头深深埋进臂弯。

　　察觉到有动静，袁萝从臂弯里抬起头来，马允棠高大的身影笔直地站立在身前，似乎无论多大的风雨，都无法动摇分毫。

　　马允棠扶起袁萝，让她坐在长椅上，冰凉的地板上坐久了，袁萝单薄的身子哪能受得了，手上拎着的一大袋东西也放在她身旁，温言细语道：“来，吃点东西吧，要不然该饿坏了。”

　　他提到吃，袁萝才惊觉，此时已是近凌晨了，自己还是中午吃了点东西，下班去了允棠家，然后一路驱车赶到医院，因为心中焦急，到现在都没吃什么，居然连饿都忘记了。

　　而且，允棠跟着她也一直没吃，她自己忘了不说，还又一次把允棠也给忽略了，袁萝真是愧疚万分。

　　允棠盛了一碗递到袁萝有点冰凉的手中，是熬得烂融的肉糜粥，氤氲地冒着热气，还搭配了几碟爽口的小菜和几样不甜不腻的点心，不得不说允棠真是细心体贴。不用说，母亲也必是被他安全送到家并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了。

　　有什么哽在咽喉，袁萝肚子虽饿，却又有点吞不下去，抬眼看看允棠，他一直垂着头，边吃东西，边想着什么，似乎心情不佳的样子。

　　他们在一起时，话题永远都是允棠在找，所以他一沉默，彼此就陷入了寂静。

　　他应该是累了吧，袁萝猜想，她自己更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所以也一直保持静默。

　　像“谢谢”这样寡淡的词语已说得太多，根本表达不了多少谢意反而会增添彼此的疏离感，可除了这个，也似乎没有了其他更好的表达方式。

　　两人默默吃完，允棠将餐盒垃圾收拾进塑料袋系好，放在长椅一侧的地板上，可能准备等一会再拿去垃圾桶扔掉。

　　“阿萝”，允棠终于开口说道：“你没把我当朋友。”语气里有些愤怒与一丝丝的委屈。

　　袁萝惊讶地抬头望向他，“怎么会！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是的，最好的，现在在袁萝心目中，允棠甚至超过了云叶。

　　允棠没看她，只是埋着头，情绪很低落，说的话也像在喃喃自语般，“你一点都不信任我，一点都不。我刚刚在旁边站了很久，因为看到你在打电话，不想打扰你。虽没听到电话的内容，但看你的样子我也能猜到，你是想找朋友借钱吧。”

　　疑问的语句，却是肯定的语气，他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袁萝的困境，既然明白，又怎么会不知道袁萝不找他借钱的原因，明明就不是不信任，他知道的，偏偏要这么说，还那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