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道别亦难

别再说爱了

那是把尖利的刀子

不是伤了他人

就是伤了自己

真的，我没再说爱了

可心上那道伤口

怎还是滴滴哒哒

鲜血淋漓

------------

　　画上是一个清丽的女子背影，斑驳的树影中，有点点阳光洒在女子发端，染上一层温暖的柔光，身形故意画的不那么清楚，但再模糊，袁萝也不可能连自己的背影也认不出。

　　再转头看向其他的画作，或笑或颦，或坐或站，竟全是自己！

　　姿态各异的自己，像极了自己屋里满墙的那个人的海报。

　　墙角还有许多可能因无处悬挂而叠放起来的画作，袁萝再也不敢猜测那些画的内容，她害怕知道那个答案，害怕了解那份感情的重量。

　　男人沉稳又不失柔软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我说过，你也曾经出现在我的笔下，其实，早就想带你来看看了。”

　　看什么，看他饱蘸孤独挥洒的浓墨，看他用笔尖描摹心上人的轮廓，看他日复一日在画纸上倾诉的深情。

　　袁萝心尖颤巍巍地疼，眼眶也泛起一些湿意，可是她是来道别的，如果软下了心肠，面目上再假装冷漠孤傲，态度上再故作轻描淡写，离别的话语，也无法再说出口。

　　闭上眼，咬咬牙，袁萝直截了当说道：“我打算搬家了，明天一早就走。”

　　背对着那个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许久也没听到他的声音，甚至气息都微不可闻，袁萝能猜到怎样的悲伤笼罩着他。

　　“哦。”良久，他答。

　　就当我不知道，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吧，彼此开始各自全新的生活，可好？袁萝想这么说，却没脸开口。

　　一直觉得，她只是不爱他，不算辜负他，他也曾这么跟她说过，让她别放在心上，可她明明就知道，她是真的真的辜负了。

　　“明天，需要我送送你吗？”他期盼着她说需要，或者哪怕为难也勉强说那好吧。

　　“不用了。”淡淡的。

　　她一眼都不再看那些画，也一眼都不再看他这个人，所有的执着所有的等候都不过是痴心错付的笑话，这个他爱到骨子里的女人原来如此残忍，他千疮百孔的心早已淌血淌了个干净，她还要剥夺最后一点呼吸的缝隙。

　　允棠垂着眼，看不出情绪，指尖轻轻地颤着，手脚冷的快要结冰了。

　　“啾--”是烧水壶水开了的鸣叫。

　　正好，适时打破这一瞬间快要逼死人的沉闷。

　　“既然来了，坐下喝杯茶吧。”

　　他是个男人，再痛也要自己隐忍着，因为他知道，其实袁萝也不好受，如果他把这份痛苦再行放大或转嫁回去，必定会是雪上加霜。

　　趁着他去倒茶，袁萝轻轻抬手拭去眼角的水痕。

　　两人对坐在客厅软软的沙发上，橙白的颜色泛着暖意。

　　釉下墨梅的小小瓷盏，盛着浅绿清透的茶水，轻漾的雾气缓和了彼此的情绪。

　　“阿萝，你放心吧，我没几天也会搬走。”既然不忍伤她分毫，那就尽力让她心安吧。

　　一句你放心吧，有时更胜过多少情话与誓言。

　　袁萝不敢抬头看他，指尖轻轻摩挲微有点烫的瓷杯，沾染了些许温暖，她轻轻点了下头，至少，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不让他送，也没有告知新的住址，虽然以允棠的手段可以轻松查到，但似乎已经没有了再去纠缠的理由。

　　一杯清茶饮尽，袁萝正打算起身告辞，却在此时，她的手机响了。

　　袁萝抬眼看了看允棠，允棠微笑示意她先接电话。

　　电话是袁萝的妈妈打来了，语气中满是急切：“喂，妮子，妮子，你快点回来一下吧，你爸他……”一语未完便已泣不成声。

　　袁萝脑中轰的一声，她不敢随意做任何不好的猜测，却忍不住心下的慌乱。

　　她倏地一下站起身来，稳了稳声音中的颤抖，“妈，您慢点说，我爸他怎么啦？”

　　妈妈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一遇大事就有点六神无主，在电话对面使劲吸了吸鼻子，接着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晕倒了，我叫了救护车把他送到医院，现在正在抢救，你赶紧回来吧，我一个人，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好，我马上就回来，妈，你别怕，也别太担心，等我回来。”一边安慰着妈妈，其实袁萝紧握手机的手也在微微地颤抖。

　　爸爸的身体不太好，提前几年办了病退，在家休养倒一直没出过什么状况，这次突然晕倒，幸好妈妈就在身边，已经及时送医治疗，希望不出什么大事。

　　挂了电话，袁萝呆愣了一瞬，才想起来自己还在允棠家里，连忙告辞道：“我有点事，就先走了，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允棠却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什么先走了，我都听到了，你父亲出了事，难道你让我在一边袖手旁观吗?”

　　可是，不是已经亏欠了他那么多了嘛，袁萝觉得愈加无力，这一来二往的，跟允棠的牵扯只会越来越深。

　　欠他的钱可以还清，可是，并不是还清了钱就能彻底两清的，那些在最困难时刻最温暖的帮助，那些在最无助时刻最温柔的抚慰，那些关怀，那些情义，都是禁锢着袁萝内心的一道道枷锁。

　　不论以哪种方式，如果他们继续相处下去也还罢了，她越想跟他撇清关系，那些枷锁就勒得她越发疼痛，到最后，就是一道道血痕，在她心上，也在他心上。

　　袁萝还在内心挣扎，允棠已经不由分说，披上一件外套，拿起一个随身的皮包，拉着袁萝出了门。

　　“你也别再推辞了，这么晚了，你要去找车，再赶回宁吾赶到医院，起码需要6个小时。我开车送你去，一路走高速，我保证，最多3个半小时就能把你送到医院。”一边说，一边发动了车子，稳健而迅速地上了路。

　　是的，这无疑是最快速稳妥的安排，两人就算做不成情侣，也依然是朋友，若再多说什么，倒显得矫情了。

　　在路上，允棠还电话联系了自己在宁吾县人民医院的朋友，细问了情况，拜托再三，请了最权威的医生，安排了最好的病房。

　　倒是袁萝一颗心乱糟糟的，大脑一片空白，见不需要她的什么言辞，允棠已经细心周到地安排好了一切，感激之情漫溢，却觉得没有任何语言可以表达，难道几句干巴巴的谢谢能值什么？

　　只不过现在袁萝的心里对父亲的担心盖过了对这些乱七八糟情况的忧心，已无暇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