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第十八章

假设要逼伊赛德斯实话实说，那么他会说，现如今和埃里克有过近的接触，只会让他感到心里有淡漠如对上了陌生人般的平静，以及尴尬而引起的不自然。

时光是回不到往昔的。

即便被水浸湿的纸网在捕获一条如火焰披身的金鱼，金鱼又准确无误地落入盛有水的方正木盒内，也无法引起丝毫新奇感在脑海中迸发出来。

至少对伊赛德斯来说如此。

他见识到黑暗之花绽放比目睹鲜花盛开的时间更早，在接触四季轮转、生生不息前更多的触碰到了死气沉沉的事物。

它们无一例外，全都消磨掉了少年的纯真与向往，致使他蜕变成成熟的领导者模样。

但是，埃里克不是。

他着实比不上伊赛德斯的游刃有余和成长之快，从前是，现在更有这样的倾向。心烦意乱的小王子忙活半天也没捞到几条金鱼，单一的颜色在木盒清澈的水里摇尾点出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在埃里克数不清第几次向老板购买纸网之际，伊赛德斯已经完成了白生悠安排的无用任务，视线不由自主地转移到他身上。

可能是人群带来的热气所致，或者是夏末难以褪去的酷热，加之紧张烦躁的心情，让埃里克接下来的尝试也没能得到好的结果。

通体雪白的金鱼摇晃着如覆白纱的身躯，在危机四伏的水下，在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仍旧自由自在。

“别急。”

伊赛德斯下意识出声制止埃里克重蹈覆辙的动作，在后者不解又惊讶的视线下，他把纸网伸进水中，两三下就制服了白色的金鱼。

并不犹豫地把它放进埃里克的木盒里。

“它归你了。”

兴许是由于自己这边的金鱼数量已然足够的原因，所以把它送给了埃里克吧。

“哇，你好厉害啊！”

埃里克俯视着那条在水中舞纱的金鱼，忽而感到心头的郁闷似乎正悄无声息的消散着。

“你不会连这都做不好的。”伊赛德斯真心评价道。

就在他亲手——心情平静，尝试着和伊赛德斯说得那样去亲手捞到一条有若映照了日暮色的金鱼时，紧随其后的还有三五条体型较小，但同样漂亮的金鱼被埃里克捞到时，他格外欣喜。

这份喜悦，埃里克没想私藏，所以他首先就要分享给他不认识的、至亲至重要的朋友。

可当埃里克提着分别装有白色金鱼与其它金鱼的盒子，想要和伊赛德斯道谢时，他能看见的却唯有后者模糊不清的背影，被橘黄色的暖光灯照得模糊了。

透明塑料盒中的水微微荡漾，金鱼像风暴上的船只，来回晃动，在祭典的光里随波逐流。

“等一下！”

埃里克急忙冲出人群，温热的掌心赶在伊赛德斯彻底离开前碰到了他的肩膀，也因此引来他的回眸。

“怎么了？”

“谢谢你刚才帮我，请稍等我一下。”

伊赛德斯未被面具遮住的双眼紧盯着埃里克，眼见他跑到卖糖葫芦的摊位前，拿走两串晶莹剔透，色泽红润的糖葫芦同时一手交了钱。

“给！”

下个恍惚后，埃里克已经站在已眼前了。被大颗葫芦串成的串挡住了部分笑脸，琥珀色的硬糖壳模糊了脸庞边缘。

“不了，我不需要。”

伊赛德斯再三推脱，才拒绝了埃里克算不上沉重的好意。

他不想再面对埃里克的坚持之际，就绝情地转身离去。

这次，埃里克拦不下他了。站在原地的人两只胳膊上各挂着鱼，两手还握着被冷落的冰糖葫芦。

“好吧。”

埃里克微微低下头小声嘀咕，有点不太敢看那人远去的背影。

陌生的容貌，身上萦绕着他没闻到过的淡淡清香……分明哪点都不符合，可偏偏背影是被遗漏的部分，猝不及防闯入埃里克的眼帘，勾起一缕回忆。

埃里克不得不用力摇头甩掉绳子似的缠绕在他颈间的那缕回忆，并快步赶向和雪城爱约好的目的地，与他们会和。

至于在茫茫人海中通过特别的联系而与白生悠相遇的伊赛德斯，压根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更无意揣测他会怎样胡思乱想。

他努力让自己不想那么多罢了。

“给，你要的金鱼。”

伊赛德斯递出金鱼的方式能让白生悠明显的意识到，他有点不太耐烦了，接下来最好避开所有无用之事，直奔主题。

“埃里克是不是光专心于玩了，根本没心思想神花和拉贝尔的钥匙了？”

“姑且算吧。”

“那刚好。他不想，就是我们行动的好机会。不说别的，星族的黎明花绝对在今晚赴会了。”

白生悠边说边去观察一方天地里呆傻的金鱼，数量多得有点超乎他想象。

倒不如说，白生悠从最开始就没设想过伊赛德斯会有什么游戏上的天赋。

“你怎么感断定黎明花会来赴会？”

“哼，上次让那家伙偷袭了，结果还没打得过我。我让她在今天来祭典周围的场地找我，顺便多带两个帮手。”

“……”

听白生悠用轻蔑的语气如此描述，伊赛德斯总感觉星族的黎明花似乎会是个不太聪明的家伙。

“边走边说吧。”

用手指逗弄金鱼时，白生悠心情格外的好。他至少在今天是喜欢与生命嬉戏的。

“黎明花的信物便是黎明之星。我也不用怀疑，就是她调动了本被邱黎好好保管的黎明之星，使它莫名其妙就被埃里克拿走了。”

白生悠不禁回忆起那场饶有趣味的战斗——在打败完埃里克和雪城爱后，鎏金六棱的武器紧接着划过他脸颊，乳白的液体顺流而下，滴在裸露的岩石上。

彼时遗灵云空用食指指腹抹去了伤口的血，转身后即刻和来者四目相视。

“原来如此。”伊赛德斯若有所思，打消了对邱黎的嫌疑。

“黎明花，她叫昒昕。这个词的意思是——”

“天将亮未亮的样子，也就是黎明、拂晓。”手握鎏金六棱的少女看着不过十八九岁，穿着打扮像是很久以前的教皇，浑身金白相间，充满神圣与纯洁。

她盘起的浅金色发后还有光盘在悬浮，纯白如日，初生的光并非首次照射在帕拉尼大陆上，却算得上久违。

“你可要好好记住咱的名字，胆敢踏足帕拉尼大陆的不明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