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轿子中，轿子稳稳行进，似乎怕打扰轿中人。

掀开帘子，红海涌入眼中，大片的曼珠沙华无风自舞，妖艳又诡异。

四周静悄悄的，只一顶红轿向未知的远方行进。

“去哪？”她看向前头抬轿的两个差吏。

四个差吏俱穿着黑色袍子，兜帽遮住了脸。“姑娘，这是去阎罗殿”声音从左边差吏传来。

之后又陷入死寂，她放下帘子，遂又掀开，“我是谁？”

她能感到轿子有片刻的停顿，其实她不知道，四个差吏或是两腿发软或是浑身哆嗦。

“姑娘，小的，不，不知。”还是那个差吏。

她垂下眼睑，睫毛扇动两下，遂放下轿帘。

差吏们俱是松了口气，调整气息往前赶。

他们走后，彼岸花丛中出现两个身影。二人看着宛如娶亲嫁人的红轿，皆不开口。

“瑶华，她这该入人道了吧？”绯色衣衫的男子语气中有丝丝无奈。

看着他俊美的容颜上染满惆怅，瑶华拍拍他的肩膀，“上一界她入修罗道成魔，你这魔尊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为什么不直接迎娶她，最后她还被臭道士弄得个自裁的下场？”

镜羽斜撇他一眼，将瑶华的手从肩上打落，“她不是还与那只孽畜有因果吗？而且……”顿了一下，“那个时候，本尊也不喜欢她，甚至恨不得饮她血吃她肉。”

瑶华翻了个白眼，真是死鸭子嘴硬，忽又担忧地看着他，“前两世她都没有结下因果，若这次再不犯下因果、染上杀孽，便可与那孽畜双双回归天界，届时你又当如何？”

镜羽眉心一跳，手掌不自觉收紧，片刻间便舒展开，“不会，天帝虽不理她的事，但天后怎么会任由她回来威胁自己的地位呢。只不过……”

　　他盯着远方的红轿，眼中有担忧溢出，“不知天宫的司命星君又要怎么折磨她了，这一世恐要平添许多苦难逼她堕仙。”

好歹也是自己送了三回的人，瑶华与她还是有几分情分在的。他握紧拳头，愤怒写在脸上，“他们怎么敢！不怕战神的威压吗？”

镜羽叹了口气，“御玄自仙魔大战后法力俱散，依仗威望保下她。这九千年来，若不是依着天后的要求，御玄定会出手帮她。”

“那个老妖婆，真是三界之祸害！”瑶华口无遮拦地喊出。

　　镜羽赶忙往四周逡巡一遍，见没什么可疑的，他放下心，继而瞪了他一眼，声音含着愠怒，“慎言，你可知说的是谁？怎可如此鲁莽！”

　　瑶华翻了个白眼，怕什么啊！

他忍不住捶了一下镜羽的胸口，“都怪你，若当初你乖乖娶了人家，不就没那么多的事了吗！还说什么，‘她入三道后平安归来就许她自由身，各自婚嫁互不干预’。”继而嘴角又勾起一抹坏笑，挑眉问他：“看着她与别人卿卿我我，是不是觉得自己头上又绿了呢？”

“你……”镜羽盯着瑶华，眼里似乎有烈焰喷出。倏忽闭上眼睛，勾唇一笑，讥讽道：“可比不得你这个大名鼎鼎的阎罗王，追了人家八辈子，到头来还不是输给一个女子！”

似乎被戳中痛处，瑶华俊脸一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他冷声招呼，“好了，我会关照她的，不用你说，我也不敢得罪她。你赶快给我滚吧！”

镜羽看着他，仿佛听不到瑶华在赶他走，语气含有几分命令，“上一世她被道士所杀，戾气太重，再找些教习她入道的夫子。”

他右手摩挲着腰间玉佩，这是他心中紧张时的习惯动作。一边把玩着玉佩，一边开口道：“切勿让她犯下因果杀孽。”

瑶华噗嗤一笑，“你知道她玩儿坏我阎罗殿几十个夫子了吗？活像只窜天猴……”感受到镜羽冷嗖嗖的视线，瑶华赶紧伸手打打自己的嘴巴，“好好好，我找还不行吗？”

说完，瑶华熟捻地勾住镜羽的脖颈，“哎，说实话，虽然因为没有提前当上干爹而遗憾，但我觉得你当年做的对。”

干爹？什么干爹？

镜羽还在思索这个问题，待明白过来时脸颊泛红，赶忙把瑶华扯下来。上前几步，本欲离开忽又站住，“让她投生户好人家。”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留下瑶华一人喃喃自语：“你就不想知道那孽畜如何了吗？”继而眸子晶晶亮，闪过期待，“不知道她还有多少整蛊那些鬼差夫子的新点子，还能指望谁教导她因果轮回呢！”

镜羽穿过彼岸花丛，绯色衣衫要与接天的红海融为一体。他知道，他当初做了最明智的选择：与她解除婚约，迎娶长公主，必定能巩固自己的尊位。可是，谁又能想到，戏台下的看客，偏偏入了戏呢！

镜羽仰头看那低沉的天空，自语道：“战神护不住你了，你那几个师兄又是否护得住你？”

　　脑中忽闪过一个陌生的面庞，他记得那个仙君叫映霄，遂自嘲般笑了笑，“他们护不住的，我定会保护你。尽管与你隔着长风深谷，近不得，却又退不舍……”

同时，极北的桑穹山上，一白衣男子端坐在地，阳光洒在他如玉的脸上，使整个山洞显得安静又美好，他缓缓睁开眼睛，“施缘，此次我将闭关。最后一世，若她有难，你且帮扶着。”

“是，弟子谨记。”一憨厚男子恭敬低头。

“二师兄，师父叫你有何事？”映霄拦住施缘的去路。

“还不是，”施缘小心看了看四周，凑近他，“那个闯祸精。”

映霄眼中闪过一抹狠毒，就是要让所有人讨厌她。他微微一笑，“二师兄，大师兄去了天界任职，你不是也要回东海处理事情吗？咱们山上就我一个闲人了，这件事交给我就好。”

“可是，”施缘还是有几分犹豫，“师父那边……”

“放心，师父他老人家闭关修炼，不会知晓这些事的。”

施缘点点头，“那辛苦四师弟了。”

“都是应该的。”映霄笑着回答。

待施缘走远后，映霄脸上的笑容被凶光取代，“看看这次还有谁能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