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夜头也不抬，召回金纹流沭，“呵，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棒槌来此闹事呢。”
“哼！”林莫拂袖往屋里走，却又听祁夜道：“一个老的不够，还要来个小的。”
林莫立即一击剑气击到祁夜那里，“你别太过分了！”
祁夜召出金纹流沭同样击出一记剑气，与林莫的剑气撞在一起后化开，他站起来将孩子们护到身后，怒道：“你抽什么风！伤到大虎他们怎么办！”
林莫道：“有你挡着，怎么会伤到他们？”
“你！”
两人灵气和魔气在周身汹涌，针锋相对，七丫看了，说：“夜哥哥和道士哥哥打起来了。”
在玖殷的费心劝导之下，小七丫终于改口不叫林莫小混蛋了。
在一旁打盹的玖殷睁开一只眼看了一下又闭上了，“你们躲远点，别被这两个臭小子误伤了。”
孩子们听了，想了想都躲在了玖殷身后。
“你们干嘛？”
“夜哥哥说小黑皮糙肉厚，可结实啦！”
玖殷，“……”
两人僵持了许久，最后林莫收了灵气和佩剑，“才没那个闲工夫和你打。”
林莫说罢转身进了屋内，祁夜也没追上去。
谢青箫正坐在榻边给赤归月喂粥，赤归月仍旧坐在那里，脸色苍白，目光空洞，红衣黯然，像个坏掉的傀儡娃娃，没有生气，谢青箫为给她的粥多数都撒到了衣服上，由谢青箫轻轻擦去。
林莫见了谢青箫心中暗暗吃惊。
才短短一个月没见，平日里那样仙风道骨、万人敬仰的人，此时头发蓬乱，满眼血丝，眼底乌青一片，原本光洁的下巴长出了不少胡茬，那纤毫不染的宽宽的道袍也添了抹灰败之色。
修为达到如此境界的两个人，竟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模样。
林莫轻声唤道：“师尊。”
谢青箫转头，见林莫神色复杂，将瓷碗放下，给赤归月把腿上的薄被盖好，示意他出去说。
祁夜见谢青箫和林莫站在远处，还开了结界不知在说些什么，谢青箫脸色越发凝重。
“哼，尽密谋些见不得人的事。”
祁夜嘟囔了一句，抬步进了屋。
赤归月了无生气的坐在那里，越看越心疼，走过去坐在榻边，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拉起赤归月的左手放在自己头上。
“师傅……”
若是没有谢青箫师傅就不会认识付桦婉；若是没有谢青箫师傅就不会成为魔尊；若是没有谢青箫就不会有伏魔之战，师傅也不会失手杀了付桦婉；若是没有谢青箫师傅就不会中毒、不会受伤、不会变成这样！
都是谢青箫的错！都是他的错！
“这几日辛苦你了。”
恰好这时谢青箫和林莫走进来，林莫感受到祁夜泛起的杀气，立即护到谢青箫身前。
祁夜将赤归月的手轻轻放下，起身上前两步，周身杀气已全然不在，正色道：“谢掌门照顾我师傅这么久，由是感激，可谢掌门贵为仙尊，仙魔殊途，还是请回吧。”
林莫怒道：“你别不识好歹！我仙尊委身照顾你师傅，你反而要赶人！”
祁夜这次没有和他吵，面不改色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吧。”
“你……”
林莫还欲再说，谢青箫轻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无需多言。
谢青箫绕过两人，坐回榻边端起瓷碗继续给赤归月喂粥，“我不会走的，除非你杀了我，将我的尸体扔下山。”
祁夜召出金纹流沭，“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莫立即拦住他，“你干什么！”
“杀了他！”
“你疯了！”
谢青箫忽地注意到赤归月的左手，转头看了看祁夜，又看着赤归月的手。
他方才是在……
谢青箫好像想起了什么，放下瓷碗，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温厚的大手摸上赤归月的头，“月儿……师姐不怨你……”
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银色曙光，将她周身的混沌粉碎。
温润的话音方落，赤归月空洞的眼中流下两行清泪，她怔怔看他，微微开口，声音沙哑难听，“师姐？”
在她眼中，师姐正坐在她面前，脸上笑容温柔，一如当年。
“付桦婉”说：“月儿，师姐不怨你。”
赤归月眼泪淙淙流下，“可是，吾杀了你，吾不想的，吾不想杀师姐……吾不想杀人的……”
“付桦婉”点头，“师姐知道，我们都知道，月儿，师姐不怨你，放过自己，回来吧。”
陈年旧事永远都不会被埋藏，她被禁锢在腐朽黑白的梦境中，这份极度的悲伤徘徊不散，是她自己不愿放过自己。
赤归月的眸子逐渐聚焦，恢复清明，看着谢青箫道：“谢青箫，吾杀了师姐。”
谢青箫一愣，将手收回，“嗯，我知道。”
“谢青箫，吾不想杀师姐的，吾不想的……”
“嗯，我知道。”
“谢青箫，师姐说他不怨吾……可是吾……”
谢青箫的心就那么疼啊疼的，像要碎掉，他情不自禁地、狠狠地拥她入怀，将脸埋在她的肩窝处，声音哽咽，“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想，我知道，师姐不怨你，我也不怨你，你也别怨你自己了好不好？放过自己，回来吧，回来吧，好不好？求你……求你……”
此时，两个身份相对的人像是取得了共鸣，相拥而泣。惹得针锋相对的二人在诧异中停手，惹得外面的玖殷和孩子们探头。
赤归月失声嚎啕，咸涩的泪水浸湿了谢青箫灰败的道袍，那些被封在心中，互相啃噬，彼此撕咬的负面情绪找到了宣泄口，争涌而出。
谢青箫心疼地紧紧地抱着赤归月，抱着这个他喜欢了七十二年却不敢说出口的女子。
她贵为魔尊，却脆弱又无助。
他好像是第一次这样抱她：温柔、真切。
祁夜喉头一哽，转身出门御刃而去，一路跌跌撞撞，直到离山顶很远他才停下落在空寂无人的山林中，任凭泪水流下。
山林里，祁夜拿着金纹流沭没命地斩草削树。他的刀法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招，但刃过之处，树木齐刷刷地断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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