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月篇 第六章：世缘自觉逐时轻

那段时光可真是美好，美好到让祁夜觉得又回到了六十年前，赤归月还没有认识谢青箫的时候。

魔尊出世，世间再次掀起波澜。

谢青箫疲惫地走进藏书阁，抬眼便瞧见许久未见的一幕，视线不禁被水汽模糊。

女子手提一坛棠梨酿坐在窗上，身后是炣羽门开得正盛的石榴花，墨发如瀑，黑眸似渊，五十七年未变的容颜，一身红衣灼灼。

他看过千里之外波涛汹涌的大海，看过万里之外冰寒封冻的雪山，可再绮丽壮观的景色在他心中都抵不过窗上的这一袭灼灼红衣。

只是谢青箫再也回不去曾经的模样。

现在的他，长身玉立，眉眼淡薄，却没了当初的清风明月，取而代之的是眉目间的坚毅和温柔，眼底藏着一抹悲天悯人之色。

窄袖的弟子服换成了广袖的掌门长袍，流云长发，轮廓柔美，通身清贵的冰雪之色，让人看着很舒服。

那日赤归月抱着那个小乞丐走了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听闻过她，她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直到十年后他同玄天长老和师弟们去秘境狩猎——

一头巨蟒扭动着身体，巨大的身形在密林中移动迅速，几道白影紧追不舍，仔细看去那巨蟒腹部血流不止，已是强弩之矢。

巨蟒垂死一搏，向追击它的白影吐出一颗雷球，便要遁入水中，却不料被一柄灵剑穿心而过，刹那失了生机，巨大的身体轰然倒下，溅起数尺水花。

宋衡落在巨蟒旁，对将灵剑召回的谢青箫赞许道：“做得很好。”

谢青箫恭敬行礼，“多谢长老。”

其余弟子一起将巨蟒装入困兽囊中，宋衡道：“这只巨蟒足以掌门炼化数件法器了。”

谢青箫道：“巨蟒出没必有灰粽紧随其后，为何今日却不见灰粽的踪影？”

闻言，宋衡陷入沉思，少顷道：“灰粽不在确实让我们轻松了不少，但事出反常……”

“吼！”

“轰！”

“嘭！”

宋衡话未说完就被不远处传来的打斗声打断，谢青箫看向宋衡，“长老。”

宋衡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面色凝重，“青箫，你去看看，务必小心。”

“是。”

谢青箫敛去气息，悄声前往，前面的树大多数都被打断了，裂口还是崭新的。

谢青箫立在一颗树后，借助夜色隐藏起来，去看前方打斗在一起的两道影子。

是灰粽和……她！

待看清与灰粽打斗的人后，谢青箫的心跳不禁加快，乱了气息。

红衣女子在身形巨大的灰粽面前更显娇小，灰粽扬起熊爪狠狠砸向女子，女子却不避不躲，握拳直面迎击。

拳爪相撞，二者不相上下，最后皆被爆发出的强大冲击力给弹开。

灰粽素来以力大无穷而闻名，如今却在力量上占不得半分便宜，这使它很是燥怒，恰巧看到一旁躲在断树后的黑影，扬起爪子便将黑影拍飞老高，张开血盆大口等着黑影落入。

“姑奶奶！姑奶奶！”

女子闪身来到空中，在灰粽面前抬腿以及回旋踢踢在灰粽的脸上，熊脸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凹陷下去，巨大的身体被踢飞出去撞断不少树干才停下。

下落的玖殷被人提住后颈，勉强算得上平稳着陆。

赤归月松开它，道：“下次躲远点。”

玖殷欲哭无泪，心中委屈，它已经躲的够远了好吗，再往远躲遇到妖兽它就只能是被吃掉的份，是您动静太大了好吗！

“小黑，去带上它。”

玖殷，“……”

赤归月，“你不是会变大嘛。”

玖殷爪子捏了个法决，变大身形认命地去做苦力。

那小子闭关，早知道它就不告诉赤归月能来此狩猎了，这里这么危险，是它该来的地方吗？！

谢青箫看着狗妖变大去拖拽灰粽庞大的尸体，赤归月拍拍裙摆，回首，转身，视线与他对上。

谢青箫心知女子早就发现他了，却不知何种原因没有对他出手。

红衣女子朝他走过来，道：“你是要抢吾的猎物吗？”

谢青箫觉得莫名其妙，“为何这么问？”

“小黑说在秘境狩猎时经常会有人来抢猎物。”

谢青箫心想：她说的是离弦门吧，那个十年前不知被何人灭门的那个门派……

赤归月见谢青箫不回答她，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吾弄错了吗？你不是来抢吾猎物的？”

女子看着他，漆黑似渊的眸子是那么清澈，被这样的一双眸子看着，让他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

谢青箫轻笑道，声音如初春细雨般温润好听，“是弄错了，在下并不是来抢姑娘猎物的。”

“那你一直看着吾做什么？”

“在下……”

“师兄？”不远处传来炣羽门弟子的声音。

谢青箫脸色一变，对赤归月道：“收敛气息。”说罢匆匆离去，高挑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

赤归月看着白衣男子匆忙离去，想了想后敛去气息，玖殷费力地拖着灰粽过来，问：“姑奶奶，为何不对暗处那小子动手？”

“他没打算伤害吾，也没打算抢吾的猎物，吾没有动手的理由。”

“那小子干什么的？”

“不知道。”赤归月把灰粽塞进储物戒中，“回去吧。”

玖殷看得目瞪口呆，能塞进储物戒中还让它拖过来！还有，把尸体塞进储物戒真的合适吗？！

弟子看到谢青箫立即迎过去，“师兄。”

谢青箫点头，侧身挡住这名弟子的视线，“嗯。”

宋衡走过来，问：“如何？”

谢青箫道：“是魔修，流云教的教众。”

他对玄天长老说了谎，赤归月当然不是流云教的教众，但玄天长老的孙女被魔修抓去做了血祭，导致玄天长老对魔修恨之入骨。

他骗了自己敬重的长老，他怕玄天长老会追过去伤害那位魔修女子。

宋衡广袖下的拳头握紧又松开，面色阴沉，“走吧。”

自那以后，谢青箫又去了几次秘境，希望能再次见到那抹红。

可那抹红色好像又从人间消失了。

直到一日谢青箫练剑回来，推开了自己的房门，“嘭”地一声又立即关上。

被拒之门外的弟子疑惑道：“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