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离别

瑞雪兆丰年，大年初一大红灯笼高高照，已近傍晚，宜婚娶。城中人一边忙着张罗家里的年味，一般打探着外面的动静，喧锣鼓巷，马上驮着玉面郎君，那郎君是新晋武状元，朝廷钦定的新戍边大将军，而他要迎娶之人，是晋国赫赫有名的玉家大族的少主玉琳，谁人不道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喜气冲天，更添年味，人们准备好了夜饭，便熙熙攘攘站在街两旁，来蹭一蹭这一段良缘的好运气。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到了玉府门前，新郎官野玉看上去有些憔悴，短短几日，那比试场上的热烈少年竟颓败了不少，他眼下有些青黑，好似这几日都没有休息，眼眶里有红血丝，胡茬竟如杂草般冒了出来。

围观的近些的人看了，不敢置信这是那日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也对这场婚姻开始产生疑惑，不过估计是少年将军刚入官职，忙的事情多了，自然就憔悴了，流言也自然没有传起来，在所有不明真相的百姓眼中，这本就该是一段大族联姻的佳话。

道喜便是，热闹便是，真相，往往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新郎下了马，新娘子也被搀出了门，喜婆将一根带花红绸递给两人，扯着嗓子叫着吉祥话，玉琳被野玉引着进了花轿，进去时野玉将手靠在轿框上，防止蒙着盖头的玉琳不小心撞上，玉琳感觉到头上的柔软，心中一阵异样闪过。

她进入花轿的那一刻都想好了，骗了他与我成亲，那以后，就好好做他的将军夫人吧，用她的余生来弥补对野玉的欺骗。

野玉看玉琳进了轿，把手收回，另一只手却攥着喜服的一角，认命般的放开，准备上马，在左脚刚蹬在马蹬上，抬头的一瞬间，在人群里看到了他的姑娘，所有的认命此刻都化作不甘。

他飞快下马，不要理智的奔向人群，他日思夜想的人，正站在人群中，泪水涟涟的看着他娶妻，他怎么能？

玉华告诉银杏，玉琳有了身孕，野玉怕是不会来见她了，又说野玉叫她放下，别再想着他了，他不值得银杏真心相待。

银杏告诉自己不要相信，可还是做了情感的奴隶，心中的失望与委屈如溃堤之穴，淹没了理智，她独自坐在山中的小廊里哭泣，后来是悟了找到她，告诉她去主动找野玉，把想问的，该说的，都弄得明明白白。

悟了慈悲的看着她，和尚是超凡脱俗之人，言语却一针见血道破红尘中儿女的心思。

银杏毅然决然地下山了，由着悟了的消息，一路踩过白雪，来到了玉府前。她静静的看少年一席喜服，牵着红绸小心翼翼的将新娘送上花轿，她静静的听着身边人鼓掌声，她静静的看着每个人脸上的笑容，她好像也应该笑的，还是不自觉的泪流满面。

对面是十里红街，璧人成双成对，周围欢声笑语，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站在人群之外，猝不及防的眼神相遇，新郎官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

银杏下意识的跑了出去，没有多久，被野玉追上。

是命吧，少女眼泪留在嘴角，不小心品了一下，咸得很呐，说出来的话更是违心:“野玉，恭喜你，喜结良缘啊。”

“对于不辞而别，你就没有想对我解释的吗。”野玉将手攥紧，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我的解释？不是你想觅佳人，叫玉华公子来告知我吗？”

“傻瓜!简直是傻，一个玉华公子的话，竟然能使你轻易相信......”野玉痛心疾首，好一个玉华，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连环局，野玉这才恍然大悟，凌厉之色从眼中闪过。

“从前之事，你我种种误会，待我至边疆后书信予你，定一一告知，言无不尽，你只需知道，如今这样的局面，是玉家和陆家的阴谋，我自认为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可其中隐情，我还不得而知。”

“银杏，你能给我一些时间吗，我马上去戍边，待我战沙场，军功卓绝，我就自请放下一切，带你离开晋国，去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那，你的孩子怎么办？你不能这样做。你现在不仅仅是将军野玉了，你现在要成婚，要当父亲了，你放下一切和我走，又算什么?”

“今日来，是做个了断的，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你救了银杏，银杏还你牵挂，以后银杏不会再来打扰。”

“野玉啊，我真心的祝福你和你的新娘，要好好的啊。”银杏转过身，静静地看着野玉，语气温柔却坚决，叫人难以拒绝。

野玉没有说话，只是眼泪在泪眶里迅速聚集，却没有掉下来。

两个人相对相视，沉默了好一会儿。

半晌，野玉似妥协般的哽咽，声音嘶哑，缓缓地说了一句：“好”。

银杏听到这个回答后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眼睛亮晶晶的，脸颊上那两行清泪挂着，整个却显得清秀坚毅。

“那野……野玉，我们就此别过吧，你可要保重。我……要走了，要做一个好将军，好丈夫，好父亲。”她用手用力的将泪抹去，和野玉错身而过。

人越走越远，野玉心中一片茫然，他看向天空，也是灰蒙蒙的，像极了这场离别。

他后知后觉的将手伸出，伸向银杏转身离去的方向，那里空空的，他什么也没有抓到，眼中闪过了一丝戾气，又有片刻的怔然，像一个丢失了心爱礼物的孩子，茫然无错，那句挽留的话没有说出口，被风吹散了，再也找不到了痕迹，天地之间，一个孤影迟迟站立。

雪下大了，红衣郎君，成婚途中，孤身一人站在茫茫白雪之中，与喜欢的姑娘背道而驰。

他们终是停留在了杂院中，缝补衣裳，教写字样，炊烟袅袅，全部散去，再不留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