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周生如故

《奈何桥》

相传有一条路叫黄泉路，有一条河叫忘川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走过奈何桥有一个土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名曰孟婆的老妇人在卖孟婆汤，孟婆汤让你忘记一切。

这孟婆啊每日都会遇到那么几个固执的亡魂，这天明明就要下班了却偏偏遇到个固执的，瞧，那老人家又开始劝那位公子喝汤了。

“我在这地府为那些亡魂盛孟婆汤盛了至千年，你既走过了黄泉路，又越过了这忘川河来到老身这儿，不就是为的忘却前尘往事涂一清净，好转世轮回吗？”

“还是说，舍不得？”

“舍不得。”

“来，过来坐。”

孟婆招呼那位公子坐在她身边，等他转过身来孟婆这才瞧清楚他的死相，她见过烧死、吊死、淹死……却唯独没有见过如此模样。

这公子不管是面部还是身体上竟无一处完整，皮开肉绽甚至能依稀看到皮肉内的森森白骨，算算时间已经过去好几日了，这人的血液早已停止流淌，不然现在定是鲜血直淌，蜿蜒成河。

孟婆探了探这公子生前最后的记忆，原来此人便是盛名响彻大江南北的西周小南辰王周生辰，孟婆虽不好奇人间事，但此人她还是多少知道些的。

孟婆还记得前不久有一姑娘来过，喝汤之前啊嘴里念叨着什么南平王军、漼公子、师父、西周、师妹…

这时桥上又走来些亡魂，像是刚离世不久，孟婆熟练的捞碗汤叹了口气，走上前去说，“来喝碗汤吧。”

亡魂本要一饮而尽，抬眼间好像见到了什么人，他跌跌撞撞的走了到周生辰面前，虽然周生辰已然面目全非，可他还是认出了周生辰，他恭敬的大喊一声“殿下！”后猛的跪在地上，可这脖子上的头好似没有什么支撑一样，栽栽倒倒的，他哀叹一声扶了一把自己的头。

周生辰注意到眼前的老人这一举动才想起，自己被俘前还有人因他而死。

周生辰抬眼看向奈何桥，桥上行走着近百人，皆死相惨淡，他定睛细看了下，全是那日大喊着要追随自己而去的君臣。

周生辰不敢置信，他拖着自己残缺的身体上桥，站在桥上的君臣立即行礼，并声呼“殿下！”

周生辰“哐当”一声跪在地上，他自嘲一笑，他护这中州数十年，后却又不得不立誓一生驻守西周，永不回中洲，一生无妻无子，为的就是不被人怀疑自己的忠心，却没想到自己的一退再退，换来的不是君臣不相负，而是对方的得寸进尺。

周生辰伸手摸了摸自己绽开的皮肉，冷声一笑，美人骨？可笑至极。

站在一旁的孟婆目睹了这一切，默默的算了一下时辰，抹掉眼角的泪痕厉声道:“都给我赶紧走赶紧走，你们以为这是哪儿，是你们那中洲吗?不管你们生前是何等身份，魂既飘到这儿了，那就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赶紧喝汤，走人，磨磨唧唧的耽误我功夫!”

这时桥上远远地跑来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那女子气喘吁吁的跑到奈何桥前，她从远处就听到有人再高喊殿下，她这才急忙跑过来，再见到桥尽头站着熟悉的人好像跑的更快了。她慢下脚步，距那人越来越近，她熟悉那身衣服，却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有些陌生，也许是她不敢相信这是她的师父。

她想到阿娘对她说的话，周生辰行剔骨之刑，三个时辰，无一声哀嚎，据死不悔，想到这她 的眼眶点点变红， 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虽是亡魂但也能看到她脸色煞白。

周生辰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他不可置信，他以为他至少守住了她，对.至少可以守住她，明明平秦王会保她安全，可自己怎会在这见到时宜。可周生辰不知道的是，没有师父的中洲，这让淮时宜如何活下去。

周生辰伸出手，想安慰时宜，抬手时看见了自己手上的血迹，想到怕时宜会怕这样的自己，又紧的收了回去。

对啊，他忘了，他已经死了，血已经不会流淌了，他慢慢的红了眼，颤抖着说，“十一，你怎会在此?”

时宜抬手伸到周生辰眼前，他还是低下头来让时宜更好的摸到自己，时宜留着泪一点一点的摸过，从眉心至鼻尖，再至下颌。

此时周生辰被孟婆送至城楼，他看见时宜一步步的走上去，她身穿红色嫁衣，头戴金贵的钗饰，这些都是他周生辰不能给的，想到这周生辰的鼻头一酸。

空中飘起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时宜的肩上。她把头钗，耳饰，一件件的拆卸扔在了地上，随即又被大雪掩没。

这时周生辰身后响起一道声音“杨邵，送姑娘。”他回过头，见到跪在地上的杨邵。

周生辰聪明，立马就知道杨邵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慌忙跑到杨邵面前，哪怕他明知杨邵看不见、听不见他，却仍对着他喊“杨邵!把十一拉回来!去啊!”

见杨邵仍跪在地上，周生辰只能慌忙往，上跑去追赶时宜。等他到时宜身边时，他看见时宜手扶在栏杆上，含着泪笑问"周生辰，我来嫁你了，若有来生，换你先娶我，可好?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

周生辰一时哽咽，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千言万语化作了时宜听不见的那一句“好”

时宜闭上眼睛，从城楼上一跃而下，周生辰没有丝毫犹豫，在她之后也跟着跳了下去。

时宜的身体重重的摔落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周生辰却安然无恙的起身，是，他又忘记了，他已是灵魂，何须再死？

“周生辰”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周生辰猛然睁眼，是时宜抱住了他，他本想回抱，却想到周围的其余人，环顾四周，发现一人没有，他这才放心紧紧的抱住了她。

这时孟婆来到他们二人身边，手里端着两碗热腾腾的孟婆汤，缓缓开口，“现熬的，热乎的，喝完便上路吧。”

两人相视一笑，周生辰一饮而尽，时宜却选择含在口中，趁着孟婆转身离去时将口中的汤吐掉。

两个亡魂一前一后的走着，只见走的较慢的亡魂突然加快脚步赶了过去，上前与那另一只亡魂搭上了话，“公子你好，这条路太黑了，咱们结伴同行可好？”

“好”

（与正文无关，抽空写第一个小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