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步入大殿,这里只有两道身影。
一道坐在主位上,身后便是诸天大佛。一道绑在柱子上,伤痕累累,不现人样。
刘子行“你还是回来了?看来是我赢了。”
刘子行“我和他打赌,看你会不会因为他回来?可如今你回来,我却一定也高兴不起来。你口口声声你要自由,现在却为了他放弃。在你心里,终究他还是最重的,是么?”
殿内浓厚的血腥气,不知是他杀了多少人才有这铺天盖地的腥味。即便身后就是佛祖,在佛像眼皮底下犯如此大的杀孽,可他一点也不担忧...
气红了眼的刘子行比那魔还要可怕。
或许是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奄奄一息的江缙抬起头看,看着那道心心挂念的侧影,艰难开口:
江缙“你为什么要回来呀。”
时安幽幽叹了一口气。
崔时安“我没想离开。”
刘子行!!!
崔时安“真的,你看我身上还是昨天的衣服。我只是想出寺走走。走累了就回来了。”
时安走近子行,伸手向他展示自己身上的衣物。
崔时安“你看,我只不过晚上天黑,迷了路。在山上多待了一会儿。回来晚了。你何必如此生气,牵扯进这么多人?”
时安言语真切,动作也与两人争吵前一般亲密。
如果不是为了掩埋江缙助她逃跑的事实,说不定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然后趁此机会,两人和好。
可她不顾两人感情,为了崔父的事与他闹掰。在皇权面前也没有低头,现在却为了另一个男人对他虚与委蛇。
他真的够了!
子行默然,大掌摩挲着时安的小脸:
刘子行“小安儿,你知道你多久不肯见我了吗?”
刘子行“你与我吵架,我好声道歉,你视而不见。却轻易让他踏入你的院子,与他相聊甚欢。小安儿你将我置于何地。自由,父母,念时...桩桩件件,你将他们都排在我的前面。好,我忍了...”
刘子行“可一个江缙,在你心里,我还比不过一个江缙...崔时安,我一退再退,你到底还想让我退到哪里去?”
崔时安“我从未想过让你退让。为了你,我舍了自由,只为了陪在你身边。你算计我的父母,这件事本来就是你有错在先。我答应你陪你一辈子,所以我在这里为你诵经祈福,也不算失言。”
崔时安“我说过,我从未想过离开。我又哪里对不起你?”
崔时安“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崔时安“哪里怪得上别人。”
以往心里有对方,在对方上头时,另一方就会退让。如今两人的脾气上来,各不相让...
江缙被捕之后,由禁卫军统领审问。各种刑具都用了一遍,本就是强弩之末,时安一出现,强撑着的精力也没有了...一时间,撒手去了...
江缙断了呼吸的第一时间,时安就注意到了。她现在也顾不上子行怪不怪罪。拿起剑砍断绑着江缙的绳索,将他平放在地上,大声叫嚷着太医。
子行拿起时安丢过的剑,走到时安的面前,蹲下,将剑塞到她手里:
刘子行“他救不活了。他早该死了,为了让他撑到你来,我耗费了好大一番心力呢...”
刘子行“你想为他报仇吗?来,杀了我!为他报仇,也为你的父亲报仇!...”
面对时安诧异的目光,子行也不退。她躲,他追。硬是逼着她把剑握在手里。
刘子行“对,就这样,就这样握着...”
然后他抓着她的手,将剑狠狠地插入自己的身体。剑贯穿他的身体,他也如愿将她揽入自己怀里。
刘子行“好了。你报完仇。可以原谅我了吗?”
湿热的血让时安回过魂来,她匆忙捂住他的胸口。可血就像找到缺口的洪水,汪洋而出。她根本捂不住。
喊破嗓子也没有回应。所有的人都被子行下令,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准入内。违者株连全家。没人敢违抗圣意。
刘子行“小安儿...”
崔时安“我在。我在。阿季,你别说话。我原谅你了,原谅你了...”
刘子行“你知道吗?从小我就知道皇宫里的人都是不可信的...那里的人或是都不是我的,我想要的...咳咳,要不计手段…去争去抢。可我知道,你是我的...太子妃本该是我的妻子...可后来才知道...我认错人了,连你...也不是我的...咳咳...”
崔时安“我知道,我知道了...阿季,求求你,别说话了。求求你...主要你好起来,我就原谅你...”
刘子行“咳咳...重来一次,或许我不该...用那种方式...娶你。”
子行说完最后一句话,闭上了眼睛。死前能听到时安说原谅他,也算是死得瞑目。
太子赶到的时候,只看到神色枯槁的时安抱着子行的尸体,身边还躺江缙。
“父,父皇...”
太子跪行到时安身边。只不过一日,怎么他身边最亲的亲人就都变成了这样...
太医检查完江缙的“尸体”,感觉奇怪,给他扎了一针。奇迹般地,江缙的胸口又有了起伏。
太医:“殿下,侯爷还有呼吸。要...救吗?”
“救,给我救活江候...快。”
时安精神恍惚,太子和太医说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
她看着子行的尸体戚戚道:
崔时安“江缙还活着,他还活着...你是故意的,是吗”
崔时安“连死,你也要算计吗?”
时安了然了,她朝太子招招手,让他附耳过来:
崔时安“念时,你父皇走了。母后自然要陪着他一起。不然你父皇该不高兴了...”
“母后...”
崔时安“临走前,母后有几件事要交代你,第一,今日之事,不可外传出去,不得有损你父皇形象。至于怎么处置,我相信你身为太子,你知道怎么做。”
崔时安“第二,你江缙舅舅你要照顾好他。他一生辛苦,帮了你父皇母后许多事,大半辈子都在为母后操心,就连你亲舅舅也比不过。是母后对不住他。所以,你一定要帮母后好好偿还他。”
崔时安“第三,天子皇后是要合葬入皇陵的。母后的心愿不多,就想要自由自在地活着,你能不能帮母后把母后的遗物送去西川。就当帮母后还愿...”
时安看着涕泪交加,连连点头的念时。心下不忍:
崔时安“父皇母后对不起你,让你小小年纪就担起朝堂之事。辛苦你了...你舅舅他们还算靠谱,不能决定之事就去问他们。还有你裴青舅舅,也值得你多学习...以后,就靠你了...”
“母后...”
不管念时如何挽留,时安坚决将他赶去主殿。关好殿门。吩咐跟随太子前来的翟潇看好殿门,不让太子进来。等过一柱香时间,翟潇再进来...
交代完后事,时安回到子行身边,拿起从他身体里拔出来的剑,一剑捅在了相同的地方,缓缓躺下。时安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心满意足闭上双眼:
崔时安“许诺你的,一辈子都陪着你。”
一柱香后,翟潇宣布陛下,皇后娘娘崩逝的下一秒,太医来报,江候去世。
一连三位亲人去世的消息的太子遭受不住,晕了过去。
众人乱做一团,只能由翟潇支持大局。
翟潇服侍太子安心睡下后,转眼出现在江缙的床边。
他眼神厌恶,面上却不显半分地掏出陛下的旨意,下令将江候尸体送去塞北安葬。
之前塞北战乱,江候便是在那里赢得一身功名。死后能葬在那里,保佑一方安定,想必江候也是乐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