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边境法师大战(三)

在那片也许从未有人类踏进过的地域蛰伏，植被茂密，昏天暗地，危险重重，部队在隐蔽的地方驻扎待命。

值得一提的是，这支部队的成分却很复杂，当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具有神秘力量的巫师方士，主张无神论的卝共卝产卝党卝在这支部队开展组织工作自然相当费劲，这在客观上大大影响了部队的凝聚力。

但也就是这支部队，在战争中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虽然由于信仰的原因，那些法师们几乎不可能接受卝共卝产卝主卝义卝思想，因此人民军队的一些传统优势便难以充分发挥，但他们自从来到西南边境参战之后，尤其是看到无辜百姓的伤亡，爱国心迅速激发了出来，再加上他们自身具备的实力，他们在历次战斗中的表现并不比兄弟部队逊色，也渐渐的成了战争中的主力师。

一位双鬓斑白的老人仍坐在指挥部里，他身着军装，却依然可以隐约看出年轻时的俊朗儒雅，周身的气质却比年轻时和蔼了不少。他便是叶宇飞，这支队伍的政委，同时也是一把手。这支部队情况实在特殊，在没有军事首长的情况下他这个政治委员就要挑起大梁。也许是因为上了年纪，所以他这个政委也不像真正的部队政治主官那样有威严，说话做事也都随意许多。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只除了一个人——陈诺，这唯一一个和“她”有直接关联的人总在打乱叶宇飞的计划。

“大伯……政委，不用查了，是陈诺……”号角已经吹过三遍，还差一人，刚要排查，许志刚便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他去哪儿了？为什么不遵守纪律？”叶宇飞严厉责问。一支队伍最重要的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西边战场……他说他要亲自去算这笔账……”

“……归队！”心头一颤，吐字便不再利落。

队伍出发那天清晨，他再次见到了那个孩子，忽然就记起他唯一爱过、甚至还爱着的那个女人出殡那日的场景。那天的寒风也很重，他远远的看着装着她全部旧物的衣冠冢封棺落土。岁月如梭，今天的寒风吹拂着他不再年轻的脸颊，也吹拂着那孩子成熟挺拔的身躯。

一路行军，专车接送，很快就到边境。十万大山，车过不去，只能脚走。年轻队员一天下来总叫苦连天，叶宇飞细细观察，只陈诺一人不多话，这点像极了当年的她。陈诺打小没有母亲，这般像她想来是那孩子的父亲从小教的缘故，而老话曾讲，在苦难面前不抱怨的人必能成大器。

陈琳……亦或是何琳……这个名字是叶宇飞的禁区，或者说其他人都以为是他的禁区。所以明明她一朝曾将那千年古城弄得满城风雨，一朝离开后，再没有人提起。而今，他看到了她的儿子，她的儿子很像她，长得像，性情也像，可悲的是，命运也像。浓情蜜意的时候，他曾经答应过她，将日本鬼子赶出中国之日那天就是他们结婚之时。叶宇飞心里泛起一阵的酸涩，他们都希望他们的孩子出生在没有战乱的和平年代，却不想他们好不容易胜利，和平了几十年，不用再卝打卝仗卝了，小一辈的人们又要经历战争。而她的孩子与她一样，本不必来却还是来了，像宿命，她逃不掉，那个孩子也逃不掉。但无论怎样的艰难，都要咬牙坚持下去，不为别的只为家国平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陈诺脱离队伍其实也在叶宇飞的意料之中，他自知做不到让陈诺不恨他，他也知道此时她就在云南的双亲和公婆心里对他一定不痛快的，毕竟他们的女儿女婿/儿子儿媳的死也有他的原因在。这便是他这些年为什么虽然一直都在成都却再没有公开露面的原因——他没脸见那些人，她的父母，他的父母、妹妹、兄弟和战友，最没脸见的还是她孩子的父亲。

叶宇飞还记得，上次见到陈诺是在四年前陈诺的父亲去世的时候，那个看起来意外到了极点的意外，以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方式，险些带走了那个也已经结婚生子的孩子的生命。那时因着陈蘅还在一线，此事一度惊动了卝中卝央卝。最后在中央派来的卝专卝案卝组卝的铁血手段之下，真相出来了，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此事竟然是有预谋的下毒，而动手的却是刚刑满释放的丁大海。

经过招供，在丁大海出狱前一天的夜里有个人来到监狱里看他，说是能帮助他弄死老蒋，条件是要他给陈振蓝的外孙下点药难受上几天。丁大海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后答应了，老蒋害死了他的父母，还有他那么多的兄弟；而陈振蓝对国父忠心耿耿却主张留着老蒋的这条命，还说是稳住台湾那一边不能造成分裂。他可不管国家领土少不少，他只要老蒋死，为爹娘报仇，为他那些兄弟报仇；更何况，虽然前些年抹黑了他叶大哥一家人名声的是想挑起川系内斗的李文等人，但若不是何琳那个被卝日卝本卝鬼卝子卝玩卝剩卝下卝的那个女人，叶大哥这么多年也不会这么苦。丁大海只想着干掉老蒋为父母兄弟报仇为叶家人出气，却不知道现在老蒋的死活关乎着两岸的稳定，叶家也早已式微根本不敢和陈蘅死磕，结果一下子将陈叶两家，不，是陈叶白三家，还有我党全都坑了。

而此案中令人细思极恐的是，据陈诺父亲的高祖父说，陈诺所中的根本就不是丁大海所说的只会做噩梦难受几天的药，而是南洋的奇毒“散魂花”。这东西听上去像是植物，其实是产于中泰两国边境的一种非常特别的毒兽“金鳞斑蛇”头上的冠子，在割下来之后交由雄霸滇西几百年的苗疆老牌巫蛊世家，龙家降字门门主及其门下弟子的秘制过的一种毒药。无色无味，可令人精神失常，最后死于睡梦。这东西极难获取，不仅仅是因为“金鳞斑蛇”本身稀有，更因为制作过程相当禁忌，因此一直以来都是由龙家那位掌管降头的门主严控所有环节。因此害人的幕后黑手是谁不言而喻。

而丁大海在知晓事态的严重性后顿时傻了眼，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是给人当枪使了。其实说心里话，本想着出口恶气却弄成眼下的尴尬局面，还落下了恩将仇报残害无辜的恶名，他自己其实也是万分后悔，只是他再也等不到可以为他求情的人了。在丁大海如实招供后他的身体里便在顷刻之间冒出了无数细小的蛊虫，疯狂的啃食着他的身体，他求救的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便被疯狂的蛊虫啃噬了大半。而啃过尸体后，那些蛊虫又相互撕咬了起来，没一会儿地上就什么都没有留下了。一阵凉风吹过，仅剩下的蛊虫也都死去了，随着风消散了，当时在场之人无不惊骇。而据陈诺的祖父所说，那就是龙家的手段。

丁大海且不说，怎么就陈诺就是个大难题。解毒有两个方法。第一，可以去求龙家的那位门主救人，不过这通常是不可能的，而且也太过屈辱。第二，抓住养毒者，是养毒者而非下毒者，而且必须是对应这个中毒者的养毒人。然后，活取他的心脏，放在火上焙成粉末，同时调上一支没有被血养的散魂花粉末，一连服用七天，就可以去毒，可在时间上陈诺就等不起。

就在两家的长辈们当机立断决定舍下尊严去求龙家降字门门主救人的时候，陈诺的父亲却用了鲜为人知的第三种方法，具体如何操作无人知晓，只知道他是自愿死去，牺牲自己挽回儿子。所幸的是他的孩子得救了，而他也如愿以偿的与亡妻团聚了。

“有些东西必须要偿还的。如果说，有人注定成为牺牲品，那就是我吧。”

他是那样说的，那声音就像天空中飘荡的风，一遍又一遍，从记忆的深井中传来。

虽然对龙家动作气愤异常，但如今最重要的敌人是Y国，如今还有求于人家，但若非如此中原的术士高人们也绝不会明白龙家的真面目。本就因为龙家在对南洋一方推三阻四不出战而十分不满的中原法师们则愈发对龙家及其名下的巫蛊师厌恶交加，这便为比历史上提前了好几十年的龙家的败落作好了铺垫，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但即便如此，叶家也惹上了一身腥臭，因为如果叶宇飞承认是自己交友不慎，那么对其父在四川早已所剩无几的威望无疑将造成更大的打击。而陈白两家同样不可能善罢甘休，儿子孙子/女婿外孙被人暗害却不为其讨回公道的话，同样会受人耻笑；再说这也是一个天赐良机，在占了道义的前提下，两家人无论是选择对叶家发难索赔，还是以此逼叶家和原振兴会的人以命偿命，都不必太担心舆论的压力。

然而两家的父母都还是明事理的人，在了解了这一切都是龙家人的阴谋后也没有过多为难，决定先将这件事放一放，集中力量对付龙家，但在公开场合下还是保持了对叶家的冷嘲热讽打嘴炮。这也让叶泽宏多少松了口气。如果那两家人拎不清，因为占着理而不断得寸进尺的话，那么以老将军的坚韧顽强，就算拼个同归于尽，也绝不会屈服的。饶是如此，叶泽宏的身体经过这件事也很快就垮掉了，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而他的老妻也在多年前因郁郁寡欢早早的离开了人世。

但陈诺大魔王是个例外，虽然他也为人夫为人父了，该懂的道理，他基本都懂了。要不是因为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太太太爷爷还有爸爸从小到大给他的爱，关怀，和良好的教育，那么现在的陈诺，就不可能是沉稳冷静，成熟睿智的一个有为青年了，而是一个怨天尤人，作天作地的炸药桶了。更何况在陈诺对父亲摊牌后，白有苏一直都尽可能亲自陪着陈诺，给了陈诺很多的爱，把很多的可以说事情都一点一点跟陈诺讲了。

因此，陈诺在得知疼爱自己多年的爸爸死去后爆了，成都也炸了。在父母之仇，新仇旧恨的作用下，他跑到叶宇飞的家里大闹了一通。

“是你懦弱无能，让我妈妈落在了日本人的手里受尽了折磨与苦痛，让她失去初心变成了疯子，到死都在折磨自己……

是你眼瞎心盲交友不慎，为了一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将我妈妈逼死，我爸爸也因为他死了……

是你冷漠绝情卑怯，将我妈妈弃若敝履，摧毁了所立下的誓言，让我妈妈绝望到自残自杀自绝……

我妈妈究竟哪点对不起你，为什么你对她弃如敝履还要杀死她，就因为你嫌弃她被日本鬼子折磨过吗？我妈妈陪着你你上刀山下火海付出了全部，可你又为她做过什么？我知道我妈妈已经不怨恨你了，可是我恨你！我恨死你了！要不是因为你，我妈妈她不会死，你就是个杀人凶手，你把妈妈还给我，你把我妈妈还给我，还给我……

我妈妈死了……

被你害死了……

死了还要被你的好兄弟拉出来鞭尸……

那你，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你怎么不去死！

你怎么还不去死！”

陈诺，叶宇飞默念着这个名字。你还在恨我吗？

人都是会迁怒的，对于丁大海这个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永远搞不清现状的二百五，叶宇飞终究是有怨恨的。他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没有丁大海的乱掺和，他未必会与她那么快的反目成仇，他也不会被所谓为兄弟报仇而对她举枪相向，那么她不会被伤透了心和他决裂，她不会请天证道，她会一直好好的活下去，他会以一生的爱补偿她，他会与她共度一生，他会用生命去保护她，不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哪怕在心里警告自己一千一万遍，她是被自己害死的，你们已经没有可能了，能这样躲在角落里默默的看她的孩子几眼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但是，终归还是意难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