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二)

回到家中，面对被父亲特别警告谨言慎行的妹妹叶雅颖的抱怨，叶宇飞沉沉地叹了口气，与前世相同，他这次行动得不偿失，组织上本来准备借他侍从的身份，把军政首长的来信转交给策反对象，可老李担心他再次遇险，信件会落入敌人之手，只能另外找人了，但这却是最不需要他担心的，因为他父亲会帮忙，他担心的另有其他。

小颖冲动稚嫩工作激进，哪怕如今他们没有受到监视，她也很有可能暴露，更何况在上一世她每一次发报都会引起血雨腥风。他向老李请示过能不能把妹妹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但老李也向他提起，先前“胡杨”也曾向他提过类似的意见，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可行性，但叶雅颖一定会不高兴。但叶宇飞坚持要将妹妹转移走，虽然妹妹无法在继续战斗但至少不会再牺牲了，而且如今那个人也是自己的战友，万一妹妹暴露了一定会落在她的手里，到时候她也无法置之不理，更何况他也不想再给她添麻烦。但这样一来怎么与我军联络就成了一个问题，而老李却告诉他，“胡杨”曾经和他提过，他可以去城外用守护神传递情报，也许今后的联络工作可以交给他。

“胡杨”……

叶宇飞却丝毫不觉得意外，他曾以为她是跟自己一样的，但一听到这个名字，那些曾经的蛛丝马迹和他的种种疑心，在他的蓄意思索中变的鲜明而贯穿一线。

【罗仁贤的尸体出现在了成都电话局的大门口，就在铁门上悬吊着，死不瞑目……写着“叛徒下场”的布条……】

【“刚才是‘胡杨’和‘孤芳’两位同志，他们是夫妻。如果没有及其特殊的情况他们是不会过来的。‘胡杨’同志是巫师……”】

【“他刚才用的是幻影移形，一种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的魔法。我敢说他是四川地下党里的巫师中最厉害的，他的守护神也很厉害……”】

【“两位同志谈恋爱、结婚已经八年了，感情一直很好，如果不是一直在打仗他们的孩子都可能有几岁大了。”】

【据“胡杨”说这是改良式福灵剂，一滴像这样的一瓶就能保证十二小时的好运气，在药效消失之前不管做什么都会成功……】

【“胡杨”也曾向他提过类似的意见……】

【“胡杨”曾经和他提过，他可以去城外用守护神传递情报，也许今后的联络工作可以交给他……】

所有的细节，串成了一根线。这些，都说明了他的猜测。

那些被他忽略或是刻意不去猜疑的点点滴滴，訇然倒塌在他的面前，皆成了碎片。

那位“胡杨”同志，大概和他一样，或者是知道这一切。

很久以前的猜测，他一直潜意识里就不愿相信。但最近种种，再也容不得他自欺欺人。

是他自己潜意识里一直在欺骗自己，在故意忽略一些事情。叶宇飞从未有哪一刻如同现在这般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悔意，过去她看着他的眼睛里，是充满了爱意的，就好像她变成何琳的时候，看向自己时眼中的恨意一样，即使表面上没有说出来，但是看着他们的眼睛，都可以感受得到，可是现在，别说是爱恨，就连基本的埋怨都没有，就好像，她和他，不过是泛泛之交而已。

是啊，物是人非，错过的太多了。

叶宇飞只觉心口揪痛，一刀一刀地刻在心上。难道他和她就只有上辈子那短短几年的缘分吗？

他是世界上最差劲的情人，他空许承诺，深情尽负，把她推入地狱，一步步把她送上死亡之路，最后他还亲手打死她。

而他的琳琳，她最坚贞，等了他那许多年，历经折磨依然没有背叛，再相见还有爱的勇气。

是他配不上她。

而救了她的，从来不是他叶宇飞。

灰色的窗帘在夜风里飞舞，空气里隐约飘来清寒的气息，冷风吹了一夜，他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