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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我微微低下头，脚步渐渐轻快起来。男孩的形象也连同销散的云雾一并黯淡下去。

佛伦娜站在门口等着我们。

“爸爸。”

她黑色的鬈发跳动着奔向莱奇，跳起来给了他一个拥抱。而我，我冷冷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那个女人离开之后，我知道我的一生才算是真正地开始，我们之间注定只能留下来一个。忘了她，我才能假装自己幸福。

灰尘在阁楼的阳光之中飘忽不定，我关了门，坐在空荡荡的木条床上，厚厚的蜘蛛网攀满了每一个角落。病人特有的气味尚未散尽，闷地叫人发狂。女人在这个屋子里生活了十年，不疯也得疯了。

我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玻璃中映出我了的脸，和莱奇像得惊人，嘴紧紧抿着，除了头发...

“啊，头发，该死的。”

跺着脚刚刚走开两步，还不等我发作，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蜘蛛网扑扑簌簌地落下，落了我一头一身。

我转身，看见一只叼着信的猫头鹰准确无误地撞在玻璃上。

佛伦娜所求渴求一生的，我在短短一个上午便已经拿到。莱奇兴奋地筹备着一切：坩锅、魔杖、书籍……以及一条刚出壳的湿漉漉的宠物蟒蛇。当然，都是从二手店里淘到的。然而它们的价值却依然不菲，莱奇甚至典当了祖传的一条挂坠。或许是从布莱克的老宅偷的吧？我也没再问，因为对未来的绮丽幻想连同对角巷里的鼎沸人声，早已把年仅11岁的我淹没。

莱奇与我之间隔着一层明亮的玻璃。我把背挺直，离了它八丈远。列车座椅甚至比我在家里的床更柔软，小小的蟒蛇于是把自己盘成了一个圈，在我洗得褪色的黑色袍子下面睡得很香。喧闹沿着列车的狭小过道挤入每一个或空荡或拥挤的车厢，猫头鹰和老鼠在兴奋之中撞击着列车的隔板和新铺的地板。新生活的一切至于我都是崭新的；我甚至没有再扭头看莱奇一眼。他连同他可笑的家族荣耀就像二手书页里夹着的化为齑粉的书虫，被我轻轻扫掉，随即抛之脑后。

登上列车的人越来越多。我深知其中的一些人拥有显赫的家族以及大笔的财产，这一点从他们绣着家徽的上等羊皮靴子就能看出来。渴望和嫉妒不断切割着我的心灵，自卑以及妄自菲薄带来的恶寒从我手腕处的血管趁乱钻入我的躯体，撑得心脏一阵发疼。然而我很快就在自慰的冷笑之中找回了自信。趁着车厢无人，我发泄般的对着那些趾气高昂的贵族嗤笑。历史从来就由胜利者编写，它是家族荣耀和血脉意识的永恒载体。但或许只有读了无数巫师史书的人才能明白所谓家族荣耀也正如满纸荒唐言的历史一般，无意义且荒诞。隔壁车厢的门忽然重重关上，突如其来的巨响猛然打断我的思绪。我尚未抬起头，便已经感觉到一种上下扫动的探视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