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清风醉明月归

    说来沈清秋可能……的确喜欢过洛冰河。

    从最开一杯七分热的茶水，浇在了洛冰河头上，除了妒忌洛冰河能在最好的年纪拜入仙门、根骨未损、有着全天下待他最好的母亲外，便是想浇灭他对洛冰河那不该有的小心思……

    洛冰河看他的那眼神，太过炽热，让沈清秋有些烦燥，他自认他是个心思歹毒、满腹怨恨，会残害同门，虐待资质上成的弟子，是本该在阴沟里爬着的老鼠，小人、人渣。

    洛冰河不该拜入自己门下，他应当去百战峰才是，而他更不该逞一时口快，硬是要与柳清歌争个高下。

    这盏茶浇灭了洛冰河满心欢喜，同时也是在告诫沈清秋，他不该对一个小弟子有着这般心思。

    沈清秋衣摆一挥离开了，独留洛冰人一人继续跪在那里。随后沈清秋唤来明帆，将一本入门心法交给了他，并让明帆安排洛冰河之后的一切事宜。

    明帆看着沈清秋紧蹙的眉宇，烦闷的神情，自以为他的师尊讨厌这刚入门的小师弟，便打算替他的师尊，教训这个惹师尊不高兴的小畜生。

    先是以清静峰上没有多余的空房，将洛冰河随意安排在了柴房，后让这小畜生挑水、砍柴，把清净峰上所有杂事都揽上。

    美名是师尊要历练他洛冰河，而这小畜生还天真的相信了。真蠢，明帆想到。

    随后又想起师尊让他交给洛冰河入门心法，于是他把沈清秋交给他的入门心法收入自己手中，随意拿过一本改了书名，交给了洛冰河，让他好好练，可别辜负了师尊对他的期望。

    洛冰河接过入门心法，还宝贝的藏在怀中，每每做完一系列杂事，便开始练习心法，几次都差点走火入魔、爆体而亡，却也不曾想是心法有问题，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悟性不好。

    不过好在洛冰河天资卓越，一本假心法，还真给他练出了什么来，修为直直高涨。

    这让明帆心理很是不悦，看来得让这小畜生吃点苦头才是……

    之后清静峰上便传出了，沈清秋虐待弟子事件，而当事人全然不知，应当说即便知晓了又如何，他也不屑解释。

    洛冰河打碎法器，被沈清秋罚山门罚跪、吊打、不让吃饭，这事传的沸沸扬扬，更是作实了沈清秋虐待弟子一事。

    岳清源几番上清净峰，都被沈清秋拦在了竹舍外，按沈清秋的说法是：“罚了便是罚了，怎么弟子犯错，还不许我这做师尊的惩处了？”

    岳清源自知理亏，他也没有理由劝说沈清秋，何况他还亏欠沈清秋，于是便也由着沈清秋，指望沈清秋不要太过便好。

    洛冰河最后几乎被打的半死，被弟子们抬进柴房自生自灭，宁婴婴是唯一一个担心洛冰河的弟子，也叹道师尊这次太过了。

    于是便去竹舍求沈清秋，救救洛冰河。

    沈清秋原是不想多管，反正洛冰河也死不了，若真有个好歹，那也只怪洛冰河自己命不好。

    毕竟当初他在秋府也没少像这般，怎么也挺过来了，那时可没人会为他求情，让秋剪罗救救他，发发善心放过他。

    所以说，洛冰河这软骨头得改。要不日后，由他受的可多了去了。

    但不管怎么说，宁婴婴到底是他疼着的女弟子，一直都是有求必应，何况又与秋海棠相似，是他在秋府唯一的光、避难所。

    于是沈清秋干脆给了宁婴婴上好的金疮药，让他带去给洛冰河。

    宁婴婴接过金疮药便开心的离开了。

    沈清秋看着宁婴婴离去的背影，总有种仿佛与当年在秋府的场景重叠了，他似乎真成了他最痛恨的那个人。

    夜里，沈清秋也不知为何，便来到了柴房，他看着躺在柴房奄奄一息的洛冰河，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将一股温柔的灵力传入洛冰河体内。

    罢了，罢了。便当是为师欠了你吧。

    那晚之后，宁婴婴似乎与河冰河感情更好了，沈清秋时常能看到二人形影不离的身影，不知为何沈清秋心理很是苦涩。

    但他到底没阻止二人，同时也没阻止明帆对洛冰河的欺压，同门间的霸凌。

    那日他躲在暗处看着一众弟子刁难洛冰河，要夺洛冰河手里的玉观音，洛冰河本意是不愿生事，但宁婴婴就不一样了，不知是小姑娘太过单纯还是怎样，一旁煽风点火，让明帆整个人都怒意大涨，干脆让弟子们上前压住洛冰河，自己则上前拿过洛冰河手里的玉观音。

    随后颇为嫌弃的道了声：“西贝货”，便直接丢了。

    这行为可惹怒了平日里温顺的洛冰河，直接就挣开束缚上前，一拳打在了明帆脸上。

    明帆身为有钱的大户人家，哪曾像这般，何况还有自己心仪的女孩子在，顿时就与洛冰河打了起来。

    沈清秋本想上去制止，但转念一想他身为长辈，若是被发现他偷听墙角，这还怎么得了，于是他便放弃了，任由明帆等人单方面爆打洛冰河。

    许久，明帆等人许是出了口怨气，这才松开了洛冰河，一众人离去。

    明帆等人离开后，洛冰河便开始找寻着那枚玉观音，却不料如何翻找，也找不出半点来，最后眼见天色昏暗，洛冰河这才放弃的起身离开。

    宁婴婴自知自己闯了大祸，便一个劲的与洛冰河道歉，洛冰河则哭笑的安慰宁婴婴没事，他晚些在出来找就是了。

    沈清秋见洛冰河、宁婴婴走后，一跃跳起将挂在树枝上的玉观音取下，心想他们是有多蠢，都不知抬头看看吗？

    但想归想，沈清秋还是把玉观音收了起来回了竹舍。

    他不知该怎么还给洛冰河，索性就小心翼翼收在了一个锦囊中，想找个好时机在还给洛冰河吧。

    不料，他再也没有归还洛冰河的机会了。

    仙盟大会很快便来了。

    洛冰河也经历了双城湖历练，和万剑峰拔剑。

    这次洛冰河更是代表着清静峰参与了仙盟大会，这让明帆很是不悦，凭什么那个小畜生可以拔出正阳，还能代表清静峰参加仙盟大会！！要知道，仙盟大会名额本就不多，到了各峰便也只剩不足二名额。

    一般能参与的不是师尊得意弟子，便是首徒了。

    仙盟大会为期七日，洛冰河被一众幻花宫女修拖着，排名不上不下，但沈清秋压根便不担心，毕竟他相信洛冰河能为他赢得榜首。

    当岳清源问他有没有兴趣下注时，更是直接下注洛冰河二千灵石，以此鼓励。

    但好景不长，绝地谷传来噩耗，有大批不该出现的魔物，不知因何出现在了绝地谷内，众长辈纷纷进了营救这些未来新秀。

    沈清秋一进，便御着修雅，飞快的寻找洛冰河，途中还遇上阻拦的魔物，都被他干净的处理掉了，但难免还是弄得有些狼狈。

    沈清秋最后是在一处涯前找到洛冰河的，洛冰河见沈清秋来，藏不住喜悦，道了声师尊。

    沈清秋点了点头，看着此时有些狼狈的洛冰河，心想得快些带着洛冰河离开，但看着一旁的拖油瓶他还是蹙了蹙眉，真麻烦。

    将那群拖油瓶遣散走后，沈清秋这才走向洛冰河，不料突然地裂出条隙缝，沈清秋暗叫不好，身为清静峰主，他自然阅过无数典籍，堪称苍穹教科书。

    也明白下面正是无间深渊。

    他赶忙提起洛冰河，一跃退到了安全地方。

    不料，无间深渊里出来了黑月蟒蜥，将他和洛冰河团团围住。

    于是他纵使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与之缠斗。

    打了数百回来，沈清秋也有些力不从心，但在看看洛冰河，不知是不是错觉，怎么越战越勇了？

    在沈清秋分神之际，眼看黑月蟒蜥便要打了上来，洛冰河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举剑将其拦下，还击退了。

    沈清秋大惊，在细看洛冰河，额间上那闪烁的是——天魔印？

    沈清秋大惊，他记得上一个天魔族，正是魔君天郎君，如今被关押在了白露林，沈清秋想若是洛冰河被发现了，那下场……何况洛冰河还只是半大的孩子。

    不可，如何都不可让洛冰河被那帮假仁假义的正道人士知道。

    洛冰河不知沈清秋这些心思，他见沈清秋脸色不好，以为是被伤到了，于是担忧道：「师尊？」

    沈清秋闻言回了神，依然冷漠的看着洛冰河，「哈哈哈洛冰河你竟是魔族，而本尊竟都没发现。」

    洛冰河闻言心一沉，他想赶紧向沈清秋解释，不料沈清秋压根不给他机会，又道：「何时修的，小畜生。竟敢连为师都瞒？」

    「师尊你听弟子解释，弟子……」

    洛冰河话还未说完，便被沈清秋打断了，「闭嘴，本尊没你这修了魔的徒弟。」

    「弟子……师尊，弟子怎能解释。」

    然而，沈清秋根本不愿听洛冰河说：「下去。」说者沈清秋将洛冰河慢慢逼到无间深渊前，「是你自己跳，还是让本尊代劳。」

    「师尊，你就这般痛恨魔族，痛恨弟子吗？」

    「仙魔本就不两立。」沈清秋半分眼神都没分给洛冰河，而是一直在看着远处，他怕那群正道人士，会发现洛冰河，此刻只有无间深渊是安全的……他真的护不住洛冰河。

    「师尊，你别赶弟子走好吗？弟子不过是想保护师尊，不得已才……」看着沈清秋那双比平日还要冷淡的眼神，洛冰河怕了，真的怕了，他怕沈清秋不要他，怕沈清秋赶他走。

    不知何时，修雅已经指向了洛冰河，「别让本尊说第二次。」

    洛冰河闻言心一横，抬手握住了修雅刺向自己腹中，他嘴角流出一行鲜血，央求道：「师尊，别赶弟子走好吗？」

    远处，已能看见三三两两的身影，正朝沈清秋他们的方向过来，急忙下，沈清秋将插在洛冰河腹中的修雅拔出，一掌将洛冰河打入无间深渊。

    坠落深渊的洛冰河，双眼通红的看着沈清秋，「师尊今日你推弟子下去，便要做好，来日弟子若能出来，定百倍千倍奉还。」

    而沈清秋根本没听到洛冰河的话语，只是整个人失了力的跌坐在了地上，看着一旁断成二节的正阳剑，心理默念着对不起，是为师没有尽好作为师尊的义务，让你受累了。

    之后，沈清秋醒来便已是在了竹舍，岳清源见他醒来，急忙上前替他诊脉，确认他已无大碍，这才放心下来。

    正打算问沈清秋绝地谷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被已经被沈清秋赶出了竹舍。

    岳清源离开后，沈清秋这才起身下了塌，看着被放在桌上的正阳碎片，沈清秋只觉得心好疼，他将正阳抱在怀中，去了后山，弄了个剑冡，并将那玉观音一并埋了进去。

    再遇到洛冰河时，已物事人非。

    他虽知晓洛冰河要设计他身败名裂，但却也装成不知，只叹洛冰河能冲他一人来便好，放过苍穹山，放过其他人。

    当沈清秋身败名裂后，成了阶下囚，被斩去四肢，割舌挖去一眼，得知外界情况时，沈清秋已经无能为力了。

    他不知自己做的究竟是对是错。

    岳清源曾来问过他后悔吗？他怎么不后悔，他后悔为何收洛冰河为徒、后悔当初灵犀洞死的为何不是他而是柳清歌，后悔当初掉下无间深渊的不是他而是洛冰河，后悔洛冰河因他而被毁掉半生，后悔他为何要随岳七上苍穹山，后悔他怎么就不早些死在秋府亦是和无厌子的那几年。

    然而，纵使沈清秋一遍十遍百遍千遍的想，发生的便是发生了，都不可能改变。

    他沈清秋就是祸害，谁和他扯上关系，下场都不会有好结果，柳清歌是洛冰河是，岳清源苍穹山亦是。

    这不就，看着断裂的玄萧被洛冰河丢在自己身前，沈清秋只觉他当初活下去的动力也没有。

    洛冰河羞辱着沈清秋，见沈清秋都毫无反应，也自讨没趣，转身便出了水牢。

    见洛冰河走后，沈清秋这才蠕动着身子，爬到玄萧身前，将那把断得四分五裂的玄萧剑，牢牢拢在怀中。

    沈清秋自认他欠洛冰河的已经还清，他也不配在做洛冰河的师傅，如今掌门已死、苍穹覆灭、爱人也痛恨他到了骨里，而他沈清秋的一生，就好比是场天大的笑话。

    沈清秋闭上眼，感受着金丹的存在，好在洛冰河为了吊着他的命，不但用着天魔血，还给他留了颗金丹。

    屋外下着大雨，就似上天也为沈清秋的一生感到悲伤、不值，而哭泣一般。

    沈清秋嘴角微微上扬，心想都结束了，他终于他可以好好的休息了……

    那日，沈清秋在阴暗的水牢中爆体而亡，结束了他这毫无意义又可笑至极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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