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知树没想到还会再见到那个浑身散发不好惹气息的少年。
毕竟那天的晚上萧瑟得很，少女转身仓促逃走还差点被鞋带绊倒的窘样，连她自己回想起来都要脸红好几分钟。
秋天的早晨阴沉沉的压抑，她跟着班级体迈进操场的网门，脸上还贴着一张粘性不强的小国旗。
一中的活动永远比其他中学要繁多，她听着穿透性极强的校歌，听了两遍后才想起来这是三校联合举办的节日汇演。
之所以拖到这时候，是缘于中秋节当天那场能把彩排台子都冲翻的暴风雨。
温船船听说职高的表演是男团舞。
温船船真有意思哈。不像我们这些书呆子，只会朗诵。
旁边盘腿坐着的温船船突然靠过来，脑袋倚着她肩膀，还赖着哼唧几声，
温船船小树，你身上好软啊！
温船船比我家海绵宝宝还软，舒服。
靳知树无言，倒是被她毛茸茸脑盖蹭到耳朵有点红了。
八点，一中那些老古董还在念着烂到家的稿子，两位高三年级的主持人掌着话筒却只能一直保持礼貌的微笑。
天光忽明，靳知树低头活络着手指头，掰到第八根手指，一束阳光钻了进来，而后瞬间照满整个操场。
她一点不耐热 ，身上还拢了件秋季校服，一抬头脸上就被太阳光烘得热热的。
温船船估计也是觉得热了，主动与她拉开距离，再看到她内衬全棉的领子时，诧异道：
温船船小树你没看天气预报啊？
温船船今天有三十度呢。
靳知树摇摇头，脸蛋已经红扑扑的了。
温船船为她支招：
温船船你把卫衣脱下来吧。
一中的死规矩，脱什么都不能脱校服。
生是一中的好孩子，死是一中的骨灰盒。
校训里边第十条就这样写的。
靳知树有些犹豫，操场上这么多人，头顶还有无人机在拍摄，她不太敢做大动作。
班长方怡点完人数后蹲在她面前低语：
温船船那无人机还没有开呢，九点钟才开始。
温船船你要是热就赶紧脱下来，我们给你掩着。
靳知树瞧见许多人望过来探究的眼神，脸又红了几个度。
方怡站在她正前方挡着，温船船与左手边的女同学负责给她卷袖子，靳知树拉卫衣拉链的时候看见两只女孩子的手紧紧拽着里衣下摆，她默默抿紧了唇，越想越臊。
教导主任那边干什么挤在一起！
教导主任之前强调的整齐整齐你们都忘了是吗？
这大嗓门非教导主任李庭生莫属，靳知树缩手臂的动作一顿，两个小姐妹的手都撤了回去，而她一只手还在卫衣宽大的袖子里，尴尬得仿佛能用手指抠出一座别墅。
李庭生也许是念她平时乖巧，并没有破口大骂：
教导主任都干嘛呢你们？
教导主任等会职高的人走过场，让他们看笑话？
靳知树脑袋瓜还算灵光，接收指令后立即提快了动作，却是有些手忙脚乱，帽子卡在脖子一动不动。
她想去抓温船船的手寻求帮助，温船船却先一步抬起手，捂着嘴巴惊呼道：
温船船职高不愧是职高，穿破洞裤都没人管。
温船船那打头的是谁啊，长得还挺帅。
靳知树脑袋闷在卫衣里，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同学“他们穿的是上台表演的衣服吧，看着挺酷。”
同学“你看打头的小哥哥，长得一个比一个帅！”
同学“话不多说，我喜欢第一个。”
同学“疯了吧你，那范丞丞，你敢喜欢？”
耳边喧闹声不停不休，她再抬手挣扎了几下，未果。只听见李主任明显温和下来的声音，
教导主任几位同学，要拍照的。
教导主任麻烦你们走中间去。
话落，靳知树便看到白线外一双双牌子鞋走过去，其中还有一双黑白撞色AJ，该死的熟悉。
教导主任范同学，你占最中间这个位置吧，身高协调一下。
那双黑白AJ停在她前面，还有阵烟草香飘过来，靳知树不适应地咳嗽几声，闷在棉衣里确实是热，她准备站起身的时候露头。
李主任的话仿佛经过了扩音处理，
教导主任前两排女生都站起来，靳知树你快点把校服穿上！
靳知树差点没站起来，还是经着温船船的搀扶才站稳，过程也踉踉跄跄的。
同学“我怀疑老李是颜控，C位都是长得好看的！”
一女生探出个脑袋控诉道。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边上站着的同学选择捂上耳朵。
温船船“小树，你这卫衣有毒啊，帽子怎么都扯不上来呢。”
温船船卯足了劲都没把卫衣拉扯好。
倒是苦了靳知树，胸口被勒的生疼。
范丞丞“这么笨。”
那股烟草香又蔓延过来，只是这次是近到即刻窜进她领口，凉凉地抵在她皮肤上。
少年嗓音低沉，一手固定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就将卫衣卷落下来。
靳知树憋得脸涨红，扎的马尾也乱了，刘海都打着小结。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她舒服地吁出口气，喘息间对上少年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是他！
那只凶得能咬人的猫！
靳知树有些吃惊地睁大眼睛，原来他不是街头混混，而是职高的学生？
温船船“小树，你先把校服穿上。”
温船船也觉得诡异，但碍着公共场合，她镇静地把校服递给好友。
靳知树也没马虎，麻利地换好校服。
摄影师明显是一中的某个老师，冲他们招手：
老师“职高几位男同学再蹲低点哈，一分钟，马上好！”
立即有女同学抱怨：
同学“蹲低干嘛啊？我的小粗腿说它可不想出镜！”
范丞丞还在调整位置，听见女生的话，扭头看了眼靳知树，她有露出一截脚腕，即便被白色袜子包住都能看出纤细的形状。
挺瘦，还矮。
摄像师挺满意：
老师“同学们都笑，诶，这才对！”
靳知树抿起唇，小梨涡就现出来。
范丞丞就蹲在她前面，太阳光一照，少年的后颈更加白皙，他耳后有处花纹身，往下是隐隐凸起的青筋。
也不知道他对着镜头笑了没。
靳知树不知味，突然就觉得，今年的秋风有点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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