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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假的星期天

悍匪

邵钧虽然一夜没睡,仗着年轻底子好,倒也精力充沛,一大早整装齐备,六点钟准时出现在监道口儿。

  牢号里有起的早的,扒在小窗口上,眼巴巴地招呼

刺猬呦,今天是邵队长值班呀。

邵钧那一张帅脸,修长挺拔的身板儿,往监道门口一摆,楼道两侧若干扇铁门后面立刻探出无数交错的目光,直勾勾地瞟着他。瞟他的人也并非怀有什么非分的意味。长相好看耐看,无论是男人,女人,大伙肯定都爱看两眼。

  因此,犯人们都挺待见这位很禁看的邵队长,都喜欢他。

  这天恰好是星期天,休息日,全天放风活动,犯人们最喜欢了。

  食堂的大扇玻璃还没修好,打饭的窗口四面呼呼地透着风,展示着罗强动粗发飙的光荣战果,让排队打饭的犯人们私下交头接耳,啧啧寒噤

群演要说罗老二现在啊,比以前脾气顺溜多了,咱队长还是改造得好。

群演没错,这要是照着几年前,那一张桌子得横着抡三班班头老癞子脑袋上

七班的班长不在,副班长顺子带队从窗口领饭。

  刺猬端着饭盆出来,还扭头嘟囔着:

刺猬多给我一勺,不成啊

刺猬跟顺子不停地抱怨

刺猬我怎么觉着,这米粥越来越稀了?咱们班先盛的,撇的是上边儿那层,他们四班、五班、六班竟然都排咱们后边儿盛的,他们喝的是粥底,咱们喝的是米汤,咱们班吃亏了!

邵钧眼一斜:

邵昀嘟囔什么呢?

刺猬偷瞥邵钧一眼,哼哼唧唧地说:

刺猬老大,快放出来吧,再不放出来,我们要喝白开水了。

上午是在牢号里自由活动,歇着。没文化的人就凑一只凳子上打打牌、聊聊天,有文化的就在图书室里看看书。

吃过中午饭,下午是放风时间,犯人们组队在操场上打篮球,或者娱乐室里打乒乓球、台球。

  罗强就是这个时候放出来的。

娱乐室窗外走廊上,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外墙岗楼上武警小战士仿佛下意识地,警惕地看着某一个聚满目光的身影。

几乎所有的人都听见武警的武器声,视线齐刷刷地摆向门口,原本哄哄闹闹的娱乐室瞬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翘脚坐在凳子上指挥小弟打球的三班大铺老癞子,不由自主地,把脚丫子放下来,坐直起来,那紧张得,简直像迎候监狱长谈话。

  七班的几个小弟,刺猬、狐狸他们,都放下手里的球杆子。

  两个管教暗暗地握住后腰上别的电棍,如临大敌时候的习惯动作。

  就连邵钧自个儿都暗自绷直了腰杆,深吸了一口气,莫名其妙地,心口砰砰跳了几下。

  罗强从外墙武警的枪口下收回两道嘲弄的目光,回过头,宽阔的脊背像山一样遮住屋外的阳光,朦朦胧胧的身形从淡黄色的阳光中踏进来。

  罗强的眉眼依然浓重,带着毛边儿的粗糙视线扫过全屋的人,沿着邵钧的脸庞下巴迅速打了一个旋儿,重重地掠过……

娱乐室里经过短暂的沉寂,气氛重新活跃起来,但是明显与刚才不同。其他班吆喝叫唤的声音收敛下去,透着一股子小心与忌惮。

  刺猬摸着脑瓢走上前

刺猬强哥,你可回来了。!

他们班有个绰号叫狐狸的,从人缝儿里钻出来抢上前:

狐狸强哥,再不回来我们都想您了——

对面儿坐着的某个班里,有人起哄:

群演就你一人儿拼命想呢吧?想得每天晚上猫似的,趴窗口上叫春儿!

狐狸本名叫胡岩,因为那个劲儿,得了这么个外号。胡岩朝那人不屑地一瞟,捉了罗强一条胳膊就挎着走,半个身子都黏上去,美不滋儿的。他才无所谓旁人的闲言闲语,反正全监区的人都知道,一队七班的那只小贼狐狸,这几年心里就装着罗老二一个人。

  邵钧不动声色地瞪了狐狸一眼,其实是瞪狐狸摽着罗强的那两只贱爪子,真忒么贱。

  他拿着手里的球杆儿,伏下身,“啪”,干脆利落地一杆让红球落袋,抬屁股想走人。罗强已经放出来,看情形暂时不抽风了,邵钧心里也踏实了。心里踏实,但是面儿上还没找回来呢。

刺猬强哥,给咱露两手。

狐狸强哥,邵队也在,比一场啊!

罗强坐在凳子上,一只脚踩着凳面儿,歪头挑衅似的瞅着邵钧,眼神儿带着勾刺儿,撩拨人的。

  CAO,三爷爷怕过你啊?

  邵钧原本都要走了,又回过头来,重新抄起球杆。

他够着去打远端的球,半边身子伏在桌案上,一条大长腿潇洒地往桌上一摆,修长的小腿翘在桌子外边儿。

  罗强盯着邵钧的屁股和腿,眯起眼睛,喉结滑动。

  邵钧拿他那双风流吊梢儿的眼睛瞄了几秒,又是很干净的一杆,溅起几声掌声。

  罗强在稀稀拉拉的巴掌声中霍然站起身,把胡岩摽着他的两只手撸掉。

  刺猬从兜里摸出一颗藏了好几天的烟,从管教那里借了火,自己一口没抽,巴巴地捧着烟递给他家老大。自从心甘情愿五体投地地归顺了罗老二,这厮表现得彻头彻尾就是一马屁精,带二十四响儿的。

  罗强眼皮子轻轻一抹,示意刺猬自己享受去,刺猬这才乐呵呵地把烟塞到嘴里,吸了心旷神怡的几大口。

  罗强嘴里来回来去嚼着一片银杏叶,品尝着酸涩微苦的滋味儿,手持球杆,缓缓地低下头。

  眼皮下流出的两道视线与邵钧撞个正着,逗弄似的流连。

  邵钧失笑,胸口一阵憋闷。罗强腰间那只手轻轻一震,动作细微,“啪”。

  沉甸甸的球撞疼了邵钧的心口,挣扎抽痛的心随着红球一起,砰然落入网袋……

  罗强昨晚儿也琢磨了一宿。他根本就不信邵小三儿结婚了。

  不可能的,邵钧不会娶媳妇,也不会离开清河。他就吃定他了,这辈子跑不了,甭想。

  娱乐室里掌声连连,一帮看热闹的人都过瘾了,尽兴了。

  邵三爷和罗老二那天就跟摽上劲似的,连开了三局。

  围观群众明显分成两坨,后排都恨不得站在凳子上,扒着前边儿的肩膀看。

狐狸就剩俩彩球,强哥拿下,拿下这局!

群演你们别美,邵队下一局肯定扳回来!

狐狸赌啥的?敢不敢赌?

群演你说赌啥?

邵钧正琢磨球路呢,横过来一眼,敢赌啥?这啥地方?

  三班的一个人指着刺猬叫嚣:

群演赌今儿晚饭,咱俩一人一根儿黄瓜!

狐狸敢瞧不起我们强哥?

狐狸我们七班赌一盆黄瓜!!!

狐狸我们老大要是输了,我们全班的黄瓜都给你们班吃!

邵钧抬眼,看见罗强乐了。

  罗强难得乐一回,杵着球杆,拳头半握挡着嘴,眼角眯出一片粗放的纹路。刺猬那小子,说的那句话有歧义

我们七班的黄瓜喂你们吃”,明晃晃地占了三班那二傻子的便宜。

  邵钧看罗强乐看了很久,又有点儿发呆了,严重影响他拼台的战斗力……

  俩人皆有意在众人面前炫技,一杆又一杆让人眼花缭乱,最终还是罗强技高一筹,三局两胜。

  罗战往监狱里孝敬这几张台球案子,也是知道他二哥以前喜欢打台球。当年在三里屯夜店,罗家老二出台跟各路混子赌球,从来没输过阵。

罗强打完台球,叼了颗烟(打球从邵队长那儿赢来的),一个人在放风场上闲溜达,耳朵根儿听见那边儿又出动静了。

  监区长分派下来的活儿,让一大队的人趁着周末,把某块破损褪色的内墙修整粉刷一下。监区现在都自负盈亏,能不花钱就尽量不花钱从外边儿请人,这种事儿当然是利用牢里现成的劳动力。邵钧让几个管教看着五班、六班、七班的几拨犯人,刷墙。

  活儿没干一会儿呢,走廊的长明灯突然惊恐地跳动了几下,噗地灭掉了,墙上的高压电网滋啦啦的,尖锐地乱响

邵昀咋回事儿?干啥呢你们?!

短暂的几分钟混乱,邵钧提着警棍冲进人群,紧张地维持秩序

邵昀乱什么!站好了,都站好了!

邵昀谁碰电线啦,活腻歪啦!

邵钧横眉立目地吼。

  七班的小眼镜儿从梯子上摔下来,坐在地上。这孩子干活儿一贯笨手笨脚,不慎碰到电网哪里的机关,跳闸了

邵昀你咋干的活儿?刷个墙能刷到电网上去?!

邵钧气得骂。

  小眼镜儿自己知道犯错了,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

群演不小心的

邵昀不小心的,那是高压电,电死你怎么办啊!

邵昀吼

全监区的电灯跳灭了一会儿,又亮回来,电网迅速恢复了供电。

  邵钧心有余悸地仰脸看着墙头的电网,没处撒火,抬起穿皮靴的脚丫子,踹了小眼镜儿一脚。

  邵三爷平时在监区里值勤,遇上事儿顶多是骂几句,不爱出手揍人,不来体罚那一套,今天也是有点儿急,上火,再加上没吃早饭,血压不正常。

  电网上几万伏的高压电,万一吸上去,就能把人烤成一具焦尸;而且高压电网是防止犯人翻墙越狱的,必须24小时作用,一分钟都不能歇菜,一旦因为电网故障停摆而导致犯人趁机闹事哄监,这麻烦可就大了。

  这种安全事故不是闹着玩儿的,真出了事儿谁也甭想躲,无论是犯人受伤还是安全系统受损,狱警全部要被追究责任,邵钧这个大队长首当其冲,也难怪他火气大,想抽人,恨铁不成钢得。

  罗强循着动静过来了,沉沉的一嗓子:

罗强我们号的……

群演强哥……

小眼镜儿哆嗦着,委屈了。

  小眼镜儿是三监区八百多名犯人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学生之一,平时被管教和狱友们照顾着,没挨过什么打。

  邵钧瞟了罗强一眼。

  牢号里哪个犯人犯了错儿,都是回到屋里由大铺二铺的动手收拾人,管教的一般不亲自体罚。邵钧也知道,当着罗强的面儿收拾他们班的人,是不太给罗强面子。

  他踹完一脚又后悔了,自己这两天脾气不好,踹有啥用?这孩子手脚就是不利索,踹两脚也不能把个废柴修理成钛合金啊。

  罗强咬着烟,看邵钧

罗强邵警官,别动粗!

邵钧没好气地

邵昀高压电闹着玩儿的?这小子刚才差点儿没命了。

罗强嘴角浮出冷笑,歪着头说

罗强邵警官,监狱管教规范条例第一条,写的是啥?

邵钧让罗强问得噎住,没话说。

  前两年司法部刚刚传达下来的狱警行为规范,首要的第一条就是禁止殴打、体罚犯人,违者是有可能被追查的。

  罗强手底下的小弟挨了体罚,心里难免不爽,难不成还要去监区长那里告三爷一状子?

  邵钧却没想到罗强转过脸,睨着坐在地上的小眼镜儿,眼底突然爆出恼火,一手从嘴里拿开烟!

围着看的犯人们齐齐地倒吸凉气儿,都以为罗老二要踹人。

  罗强根本就没上脚。他穿的不是狱警的皮靴,只是普通的平底窄口懒汉鞋,脚都没抬,就拿硬邦邦带着刃的视线一扫,直接把大学生吓得抱成一团儿。

罗强知道多危险吗?知道会没命吗?下回干活儿小心着,手脚麻利儿着成吗?!

罗强低吼

罗强今儿咱们一大队谁值班儿?

罗强厉声问,眼底扫过周围站得直溜溜垂着头的七班班友。

罗强邵队值班儿的时候,能不能都给我老实着,别他妈净惹祸,给老子丢人。

罗强说。

  众人埋头作小鸡啄米状

罗强出生产事故罚钱处分的知道吗?……哪个连累邵警官挨批挨罚了,我一个一个收拾了。

罗强这话音儿里,每一个字都透着狠劲儿。

  邵钧听着,朝天翻了个白眼儿,不知道说什么……

  罗强扭脸回来瞪着小眼镜儿,邵钧怕他出手打人,赶紧拿警棍拦住。

邵昀罗强!

邵钧低声点醒着。

邵昀罗强,服刑人员规范条例第十八条是什么?

邵钧板着脸问。

  罗强抬眼瞅着人,嘴角缓缓卷出一丝弧度,小样儿的你。

  服刑人员规范条例第十八条,禁止殴打欺压同牢狱友,严禁牢头、狱霸这种生物的存在。

  罗强挑衅似的看着邵钧,怎么着你?

  老子还就明火昭彰地存在着了,怎么着吧?

  邵钧板着脸指着罗强:

邵昀你…你回去给我背监规。

邵昀背顺溜了,晚上我检查你!

邵钧临走撂下一句,嘎嘎噶地踩着皮靴,扭着蛮腰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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