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琅嬅（4）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母后说宫里头的一位叫泽灵的嫔妃有孕了，母后其实一直都很怕后宫的嫔妃有孕，因为怕其他嫔妃生出来皇子同哥哥抢皇位，也怕生出来其他公主与我们抢父皇的宠爱，所以后宫除了兰娘娘外，没有人产下任何子嗣

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反复揪着母后问，为什么兰娘娘不会生下皇子，母后只回答我，她是宜女相，只会生女儿，我继续纠缠母后，如果兰娘娘当时真的生下皇子了，母后要怎么办，母后望着窗外，神色无悲无喜，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坠入冰窖，若是她真的生下皇子，宫里自然有的是办法让孩子长不大

我努努嘴，只觉得现在问母后这种问题，母后回答了这么狠毒也很正常，但是在建昭四年的时候，我清楚的记得，那时候的母后还不是这个样子的，这后宫真可怕，居然能把母后那样一个清心寡欲的人变成现在这样野心勃勃的样子

建昭四年，那位叫泽灵的嫔妃怀孕后，第二个月，便因为嫉妒母亲的美貌，给母亲下了妒芳容，幸好被母后查了出来，母后要求父皇严惩，父皇却以她腹中有皇嗣为由并未处置，母后看父皇的眼神似乎冰冷了许多，因为父皇连降那个女人的位分或是禁足都没有，即便那时候母后正怀孕最后一旬，即将临盆

我记得母后当时在父皇走后，瘫坐在地上，一直念叨着一句话：最是无情帝王家

从那之后，母后便经常叫那位泽灵的妃子过来聊天，每每让她跪上三个时辰，天天跪，因而母后是后宫之主，素有威望，罚嫔妃下跪过于理所应当，不管这个嫔妃有没有孕，我常常想父皇知不知道这些，冬儿姑姑和我说，父皇其实应该是知道的，只是父皇是个风流帝王，他只在乎他的妃子，他的子女，包括我们，刚生出来的时候都是不在意的，那份在意是因为随着时间增长，才慢慢有的

冬儿，你越矩了，我记得母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嗓音是低沉的，身上沾染了许多礼佛时才会有的檀香气，我幼时分不清这些，便称之为佛气，母后却自嘲，哪里来的佛气，一边在拜神，一边在杀人，佛怎么会保佑她这种人，这后宫里的女人拜佛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与世无争罢了，内里有多恶毒只有自己知道

母后表面上不在意，我却知道她是极其焦虑的，终于在那个妃子怀孕的第五个月，体弱而死，一尸两命，母后听了后只是抄经的手顿了顿，好像浑然不在意，可我比谁都清楚，那段时间，母后整整抄了一个月的往生经

后来我才知道，母后即便是最丧心病狂的时候，也从未真的毒杀过任何一个人，或者用红麝粉打掉任何一个孩子，她虽然真的让很多嫔妃不孕，但是母后说，眼看着孩子在自己肚子里一天天长大，然后死去，这个做法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过于残忍，而一开始就没有孩子，只是没有希望也不会有失望，乃至绝望

这一年的冬日，母后又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