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恋（十七）

一整个春天我都待在未央宫，陛下也没有召我侍寝，似是怜我小产。

仲夏夜。

我难得想去御花园纳凉。

午时的热气已散，潇潇在一旁提着灯，缓缓往御花园那走去。

潇潇神情一动，突然想到了什么，“哎......”

“唔，奴婢惊着娘娘了，请娘娘恕罪......”

“什么事情一惊一乍的?”

“奴婢今个中午的时候瞧见娘娘有些上火，所以想着去太医院取些夏桑菊来着，结果那边说是近日各宫都要，存量不够，让奴婢晚上再去，结果给忘了。娘娘，正好现下难得凉快,不如咱们绕个远道罢。”

“好。”

若是往日这个时候太医院里各处的灯都还亮着，太医们各自忙着手头上的事。但今日却不同往日，烛光微弱，入内观望，并不见着人。

潇潇眼尖，一眼就瞧见桌上放着包药。“娘娘，这有包已经备好了的夏桑菊。”

“也不知道是不是特意留给咱们的......”

我刚要开口，便听到了一段笛声。

“有人在吹笛子?娘娘，您听到了吗?”

这笛声清脆婉转，似乎来自太医院深处。

潇潇将药翻了个面，“奴看到这下面写了大澈殿，看来就是给咱们的。”

我垂眸听着这笛声，不知为何，它竟能莫名牵动我的思绪。

“本宫过去看看是何人在太医院后头吹笛子，你在这候着，有旁人问便寻个借口。”

潇潇应声道是。

循着笛声而去，越走越里头，一直到眼前这小院中。吹笛之人正坐于这石案边上。

当我踏过脚边一片落叶时， 笛声戛然而止。

“谁?”

容予的声音，我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原来是宸贵妃。”

容予缓缓上前行礼道：“容予见过宸贵妃。”

之后又抬头望了望天色。

“天色这般晚，娘娘怎来太医院了?”

“有些上火，顺道便来取些夏桑菊。”并非是特意来找你，我在心中补充道。

“难得您亲自走一遭，日后不必这般麻烦，让人传个话就行。”容予沉默了一瞬，又开口道：“娘娘方才......听到在下的笛声了?”

我点了点头。

“你还会吹笛子？”

“是。”立刻又补充道，“只不过吹得不好，让娘娘见笑了。”

“唔。”我不擅笛，但却能听出其中感情，容予吹得很好。

“这笛子是从前娘教的，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太医令夫人吗......你很想她吧？”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世上有太多事情不能如人所愿。

有些遗憾注定是无论如何尽力也无法填补的。自从娘离世那日起，我便一直牢记着这个道理。”

姐姐......也是这个道理么？

“对了......宸贵妃方才说是来取夏桑菊的?”

“是。”

他点点头，没再说话，而是朝着太医院内走。

我们默契地保持着距离，但这份默契本身就足以在二人的相处之间带来一些微妙的气氛。

回到太医院内，他径直走到一个柜子前，从里面拿出另外一种草药替我包好，递给潇潇。

“夏桑菊能清热去火，不过这个更好。”

“好。”

“容予方才想起，还有一味药需煎，就不陪娘娘于此了。恭送娘娘。”

我点了点头。

“......”容予沉默地看着我，见我回望他，他又道，“路上小心。”

行至半路，潇潇忽然停住了，“奴听说，今日是太医令夫人的忌日。”

我愣住了，转身往回走。

“娘娘？”潇潇连忙跟上我，到太医院门口时我让她在此处等我，我按着回忆走到容予之前所在的地方，容予还在那儿，将笛子搁于桌上。

“宸贵妃怎么？”我不管不顾地抱住他，“容予，你吹得很好，你娘听到了，也会觉得很好。”

语毕，我松开手。

“抱歉，我方才，想到我姐姐了......”

容予呆滞在原地，我提裙跑回了宫，潇潇也跟着我跑了回来。

“娘娘？”

我捂着脸，眼泪从指缝流了出来。

“我好想姐姐啊。”

——

仲夏，农历五月。

哭完这一场就不会再怎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