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人间琳琅（2）

人间琳琅（2）

一股刺鼻的腥腐味充斥人的鼻腔，阴暗潮湿的环境加重了寒冷的感觉，时不时传来的惨叫与呻吟更是加重了对人们内心的摧残。

淮清风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身陷这样的囹圄了。

“少爷，您醒啦，您感觉如何？”

“无妨，你们……”

“我们中有很多人是被那个自称淮思风的家伙抓来的，也有不少人是誓死追随少爷，向淮思风情愿入狱的。”

“她，就这样同意了吗？”

“这是他自己颁布的律令。”

……

“少爷，少爷！”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在两个刑狱官的缉压下被带到了监狱，关进了离淮清风很近的一间牢房中。

“淮虞？你怎么……”淮虞本是淮家的一个学士，德高望重，是负责向淮氏后代讲授知识与历史的。

“老夫从出世起便一直听长辈们讲述龙族的英明神武以及淮氏封印邪兽谷火的丰功伟绩，加冠后任大学士一职，所教授后代子弟无数，到头来，一切都成了肮脏的骗局，而我自己更是成了这谣言的传播者！”淮虞一边说着，不知不觉已经老泪纵横。

听到淮虞的这席话，就连同狱中看守的狱吏都不忍唏嘘。

要知道，一个长久的信仰在心中坍塌所带来的破坏力不亚于一次身受重伤。

这样的感受，其实淮清风比他们更早体会到。

“如若我在你们心中还有分毫地位，那么，请听我接下来所说的话。龙族，的确是我们千百年来的信仰，我们的曾经，也的确为淮氏封印谷火有功于天而自豪过，也许，这是一场错误，让整个淮氏沦为笑柄的错误，但是，我们曾经，虽拥有的是错误的信仰，却自然能从其中汲取动力，并朝着我们所认为的正确的方向发展，最终让淮氏成了江湖第一大家，这一切，无可否认的，归功于我们错误的信仰之中，所以，即使龙是错误的，我们也可以有足够的自信去相信它。”

“即使龙是错误的也可以相信”这句话与他内心深处沉睡着的那个声音不谋而合了起来，他生平以来第一次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之中发表演讲，也是生平以来第一次从自己的话中得到体悟。

可即使这样，仍有人在次日请愿离开了牢狱，但这要比他所设想的情况要好上很多。

淮思风并不着急清理如今一盘散沙的淮家，只是极其随意的为他们安排了一些必要的职位。她觉得她如今是有资格再回麓芒山看上几眼的，她心头挂念的也并没有太多的淮家，而是整个麓芒山。

麓芒山的小山村下，淮思风想起了一位故人。

她再次迈进这个村庄，变化并不是特别大的，村头的那棵枣树覆上了些白雪，雪地中还有几个未收的落枣砸出的窟窿，屋舍仍然如同之前那般整整齐齐的，似乎又新添了不少人家，只是放眼望，山上白雪与松树的身影，比往前要显得凄清很多罢了。

路上她遇到不少的村民，其中自然有曾经为他们七侠送过礼品食物的，但那些人只是看着她，不打招呼，只是觉得她怪异罢了，似乎也并不认识她。

淮思风来到一户人家前停了下来，温柔扣门，就如同回家了一样。

一个老妪开了门，屋中一片暖意就随着门的打开迎面而来，拥抱着淮思风。

“思思姑娘……”老妪喃喃道，“不，不对——请问您是……？”

“我是淮家新任家主淮思风。”

“你走，这里不欢迎你！”老妪的语气冰凉，随着门的合上，寒意再次席卷了淮思风的全身。

“阿妈，我……”淮思风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狂风中被撕扯着，她意识到，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朝着张定的阿娘撒娇了……

“像我们这样的下贱人家是招待不了您这样的尊贵人物的，大人若想取暖，大可回到自己刚刚抢来的大殿里，何苦来煎熬我们？”

等门完全合上后，淮思风小声讲了一句：“阿妈，我只是想尝一碗您做的热茶汤……”

只听得身后一个声音传来：“要知道，比起频繁的更换明主，我们百姓更希望的是有一份安稳，大人还是请回吧。”

淮思风回头看见一个穿着单衣，大汗淋漓的汉子背着柴火走来，娴熟的将木柴一个接一个放在支架上劈开，并不正眼看她。

淮思风不做声，黯然离开了，村头的枣树又落下了一颗枣，在雪地上砸出了一个崭新的窟窿。淮思风觉得，每一个窟窿都黑洞洞的，而且很疼……

淮思风走后，张定抱着刚刚劈好的柴火进了屋，“娘，这是刚刚劈好的干柴火把火烧旺些吧，这屋里，有些冷……”

“定儿，娘可能有些老了，都快忘了思思姑娘长啥样了，只是觉得刚才那位大人与她长得真像，但是思思肯定不会像他那样的——唉，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思思姑娘她冻没冻着，她之前老对我说她特别怕冷，要我给她纳一双厚底的鞋子，我总取笑她，一个练冰功法的人还怕冷！……”

当天晚上，淮思风做了一个很冷很冷的梦，她梦见自己白日里所伤的那些人与异兽纷纷变成了坚冰向她移来，她用火烧不化，用剑也斩不断，再次醒来时只觉得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