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天地玄黄（4）

天地玄黄（4）

淮清风的剑锋离厉思思只有几寸的距离，厉思思并无慌忙的样子，她伸手召来自己的那把剑，然后指向了淮清风，那剑锋离淮清风的距离不到一寸。

淮清风却轻轻向前挪动了半步，厉思思看见一些鲜红的液体顺着剑身流了下来，淮清风的剑掉到了地上，方才提剑的那只手也垂了下去，剑与地上的石头相碰，发出冰冷的响声，久久不绝。厉思思紧紧握住了剑柄，又向淮清风的胸膛中深入了一寸。

“我真是不该试探你的，现在这一处疼的很。”淮清风握住了插进他心房的这把剑，然后拔了出来，玄色的衣服上不见半点血迹，可仅凭他手刚刚接触剑的那一刹那便划出了鲜红的口子，就可以判断这把剑是何其的锋利。

“你怀疑我，利用我，欺骗我，诅咒我，难道这些不值得你疼一下吗？”厉思思的语气很是冰冷，但她这一剑确实是避开了淮清风的所有心脉，根本不会将他毙命。

厉思思本想着自己可以头也不回的离开的，可是她低头看见淮清风手上留下的血，终究还是心软了一次，“阿清，我们不要再相互试探了，好吗？你的那位兵人表弟还活着。”

“思思，你……”

“我见过淮思风。”厉思思虽然再也不想与淮清风这样相互猜忌隐瞒了，可还是没有告诉他全部的真相。

“思思，你的病还没好吧？跟我回家休息，我请江湖中最好的巫医来医你。”

“我师父就是淮思风的父亲，你知道，所以你把关于我师父的所有东西都藏起来了！”厉思思说，就如同大理寺查明了一桩悬案一样。

“可那又能说明什么，淮思风他早就不在了，为什么连你都觉得我不如他？”

“所以，你是不知道的吧？”

“你希望我知道什么，你和玄不疑的勾结，还是你打算去凤栖山捕杀谷火？”

“你是怎么知道的？”厉思思有点惊讶，可很快又明白了过来，这天下有一半都是淮家的，而她现在也是淮家的，“我明白了，你可以不用解释了。但是我也知道一件阿清不知道的事情。”

“那你讲来听听？”

厉思思慢慢靠近淮清风，然后用手勾上他的脖子，踮起脚，在他耳边说道：“你不知道，淮思风和我长的一模一样。”

淮清风听后，立刻明白了厉思思的意思，他大脑飞速运转着，于是厉思思所做的一切，在他那里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她才是淮家名正言顺的主人，所以这本该属于她的，也终究应当属于她。

“阿无，帮我把少夫人押回去。”

于是厉思思再一次被关了起来，软禁在了她的却月轩，只有一个老奴照顾着，不久之后，淮府上下都知道了一件事，他们这个即将当上少夫人的二夫人，已然成了一个疯子了，把自己害的遍体鳞伤不说，还称说见过已经死去多年的淮思风！

这屋外是淮清风设下的一层又一层的封印，最里面那一层甚至是他拿性命护着的，一旦被冲破，恐怕是将要连他的半条命一起要去的。他就用这种方式绑架着厉思思，消耗着她对他的最后一份情谊，叫她束手无策。

不过淮清风也很贴心的将这屋子的四周都设好了幻境，东西南北各有春暖花开，艳阳高照，红叶萧萧和白雪皑皑，她在此中感受不到年与岁的变化，也不会有黑暗与阴霾，厉思思都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了，现在是否到了深夜，或者温家的大典是否已经举行完毕，又或者淮清风现在都已经白发苍苍，淮家已经过去一个世纪了……

厉思思现在才发现，要把她的并不是淮清风给予她的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而是他给的那一点点希望，她想哭，却也哭不出来了，厉思思看着北边的冬日景象，一只雪兔从积雪里掏出了一个松果，欢欣雀跃，于是嘴里衔着它，飞快地跳着，那松果去又一次掉进了积雪里，不见了踪迹，雪兔停了一下，环顾了一周，又飞快的跑掉了。厉思思觉得悲哀，觉得淮清风这样的保守，这样自欺欺人，终将是对淮家不利的，也许他在任期间淮家盛世太平，繁荣昌盛，可是百年千年过后，腥风血雨着实难料。厉思思并没有注意到，积雪覆盖着的森林中，一棵大树后面，正藏着一只雪豹……

“少夫人可是觉得无聊了？”除了厉思思以外，这个屋中唯一的人，那个老奴走了过来，将一杯刚刚沏好的茶递给厉思思。

“多谢，阿嬷可以陪我聊聊天吗？”

“这自然是老奴的荣幸”

“现在是几时？你们少爷如今去了哪里呀？”

“是你被关进这屋中也不过半日而已，少爷的去向，老奴也不知。”

“半日，怎消得这样漫长？”

“是少夫人的心里有迫不及待想要完成的事吧？”

“阿嬷，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吗？”

“少夫人若是信任老奴，就请讲吧。”

“其实我是淮家的那个道门兵人……”厉思思说，“不过讲出来阿嬷应该不相信吧？”

谁知那个老奴竟然跪在地上叩拜了起来，额头在地上磕出一道又一道的血。“万幸啊！想不到老奴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您！”

“您相信我？”

“老奴本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下人，您嫁到淮府中，我也只见过一次而已，当时便觉得有些亲切，可老奴当年也只是吟风小姐的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奴婢，如今退休了下去，只做一些轻活，身份更不比从前，没有福气与您讲上几句话，如今造化弄人，让我来此服侍您，您此话正印证了我的怀疑，我又怎会不信呢？”

“你们所认识的淮思风，不是男儿身吗？”

“这淮府上下，甚至全江湖的人，知道少爷真实身份的，活着的恐怕就老奴一人了。”

“阿嬷可还记得，能否给我仔细讲讲？”

“这要从老家主淮扶风说起，当年老家厨器重吟风小姐，可奈何她是个女儿身，不能立为继承人，前代家主逐风老爷争强好胜，总寻着淮家先祖的路去走，不得老家主器重，其实老家主性格软弱，为人却清楚明白的很，当年恐怕是有很多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情吧，迎风小姐聪明又文静，跟老家主的性格有些相似，但想做的事情一桩桩都是敢于去尝试的，老家主临终前，立下遗愿，要让他的外孙成为最强的道门兵人，作为淮家下一任的家主，代替他完成他所不能完成的事情，那时吟风小姐才刚刚成婚。后来吟风小姐有了喜脉，淮家举全族之力去打造这个道门兵人，小姐生产时，我便是那些稳婆之一，谁料小姐生下来的竟是个女孩，这样的女子是万万不会被淮家所接受的，而且逐风老爷当时也是虎视眈眈，吟风小姐只好下下了一个谎，从此您便是淮家万众瞩目的二少爷了，当年那些个稳婆也被通通赐死了，唯有老奴被吟风小姐当做可怜，才苟存了下来，如今才让这个秘密重见天日，也算是对得起小姐的不杀之恩了。”

“那后来我为什么又会被带离淮家？”

“您出生之后，老奴便自愿请辞了，只在淮家冷清的庭院里做上一些浣衣除草的活计，所以也不知详情，只是听说是吟风小姐带着您离家出走的。”

“谢谢你对我说这些，我心中的很多疑虑都已经消除了。”厉思思看着那窗外的冬景，忽然注意到，一棵树的后面，雪豹好像在那里潜伏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