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冰火两重天（3）

冰火两重天（3）

这日雨过天晴，淮府高墙上积了很久的雪，也化开了一些，厉思思蹲在墙头，看见雪化开的地方有秋日枯黄的花草，还有一些昆虫的遗迹，一切悲伤欣喜，随着积雪融化，纷纷暴露无遗。

厉思思的确是什么都想起来了，在淮家高墙之下的生活，她母亲带她逃离这水深火热，却又在大火中抛下她去救一个不相干的孩子，以及被父亲带离中原，来到前凉，记忆被洗去的几乎一张白纸……还有后来的前凉被灭，六侠破碎，亲友不再，还有淮清风的种种欺骗与隐瞒……

一切都只因了她这离奇的身份，就活该去承受这些苦难。厉思思虽然在淮家只呆了几个月，却也可以感受到这淮府的阶级分明，唯权利是图，淮家那深入根基里的人心向，背貌合神离……这样的世家大族也只是外强中干罢了，若是现世安好，尚可安度余年，受人顶礼膜拜，但有些灾难波澜怕是要大厦将倾，如溃蚁穴了。

如今她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觉得有必要为淮家担负起一些责任了——毕竟这个道门兵人如今还在世，那就该是淮家名正言顺的家主。

于是，曾经那个只凭力量与小聪明取胜的厉思思，现在也开始研究起行兵布阵，治国齐家了。

“淮夫人，我们是温家公子派来的铸剑师，受公子所托，愿为您效劳。”两个匠人模样的剑师，一个白白胖胖，另一个长得黑瘦。

“听闻二位盛名远扬，铸剑水平非凡，不知二位可否将在下的剑增幅一百倍？”

“一百倍？鄙人不才，为剑增幅要求严苛，且需要剑本身的材质过硬，我二人合力，也只曾为一把宝剑增幅三十倍而已。淮夫人的剑虽也是一把宝剑，但究其阶品，是不及那些上古名剑的，要增幅百倍，实在不切实际。”

“辛苦二位先生了，但是，在下还是要求将剑的性能增幅一百倍，一倍一倍一下而上增幅，七日之后达到一百二十八级的巅峰状态。”

“淮夫人，这前几日的问题倒是不大，如此计算，恐怕到第五日便是第一个瓶颈了。”

“如果找到一个合适的剑灵，是否可以突破第一层瓶颈？”

“倒是有这个可能。”

“那好，有劳你们了，我会为此剑找到一个合适的剑灵，剩下的事情便拜托二位先生了。”

“淮夫人言重了。”

厉思思回到了淮府，淮清风似乎是在找她的样子。

“思思，你去哪里了？”

“天刚放晴，出去转了转。”

“以后你想去哪里转，告诉我一声便是，我与你同去。”

“好，阿清，你可知何为不破不立？”

“若当下局势混散，便难以形成新的制度，此时只有打破往日种种枷锁，才能成立全新的局面。”

“那阿清，你觉得淮府如今可有这个胆魄先破后立？”

“没必要，也固然是没有这个胆魄的。”

“那若是阿清的那位表弟仍然在世的话，阿清觉得他可有这个胆魄呢？”厉思思的话有些意味深长。

“一个已死之人，哪有那么多假设呢？思思觉得一个人若是死了，幻想他还活在世的种种可能，这样的行为有何意义呢？”

“阿清就这样的不愿意去想你的那位表弟吗？”

“我方才所言，只是实事求是罢了，你不要多想。”

“那便是思思太不切实际了，还望阿清勿恼。”

“嗯，军机处送来了密保，我还要去审一下，你在这院中等我回来。”

“阿清，我最近学了一些道理，想着帮你分担一些，能不能交一些简单的事务给我，我锻炼一下？”

“好，我让内务阁派几件事情给你，若是处理得了，便依了你的意思去，若是处理不好，便留给我吧，不是什么打紧的事。”

“嗯。”

厉思思觉得这是她逐步吞食淮府政权的第一步，当初淮清风那样利用她对他的信任，如今她也这样，这是以牙还牙，也不算什么失格的。

……

“少夫人，这淮氏旁支中有子第与江湖中人勾结犯罪，被民间的大理寺关押扣留，您非但不愿意斥资了结此事，还要求大理寺代管，从严处理，虽也是合情合理的，但终究有伤淮家名望呀。”

“若是你们家少爷，又会如何处理呢？”

“少爷应当会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将这个叛逆子弟召回族中，处严刑，终身禁足。”

“那作为世家大族，族中有子弟犯罪，又怎样能给世人一个交代，以平民愤？”

“淮家家大业大，非比寻常人家，百年来近乎完美无瑕，所以一旦有一丝污点，恐怕就会被千千万万人嘲讽，沦为其它竞争对手的笑柄啊。”

“如今你们少爷竟然将此事交给了我，那便是由我负责的，你的意见我也认真考虑了，但大家就要有大家的气度，我认为我的做法是要好一些的，也希望你们是这样照做的，出了问题，全部由我负责。”

“这……遵命！”

可是，最终淮家还是斥重金给那个触法的子弟在人间买了一个无罪，他还是被召了回来，判了终生监禁。

“阿清，你怎么不信我？”

“思思，事关淮家名望，这是由不得你的正义感乱来的。”

“究竟是谁在乱来？像你们这样发现一个创口就立即将它粉饰起来，这便是一个无底深渊，是绝对不可能做到完美无瑕的，世家大族的子弟也是人，是人又怎么可能不犯错呢？淮家的子弟会犯错，这是大家动动脑子就能想清楚并且理解的问题，为什么不给他们机会去理解？”

“思思，一个简单的道理，作为江湖中的热血侠士，若是要找一派来投奔的话，你是会选择劣迹斑斑的那一个，还是完美无缺的那一个？越是实力超群的世家大族，越是要做到完美无缺，八面玲珑，要满足人们心中对美好的所有幻想。懂吗？”

“我不认同你的观点，要我选，我会选真实的那一个。”

“真实？”淮清风冷笑道，“现在在你面前的便是真真实实的我，心狠手辣，精于算计，曾经出现在你面前的那个阿清不是真实的我，却心地善良，同一张白纸一般，你打心里喜欢的还不是那样的完美无瑕吗？”淮清风说完从席上离开，拂袖而去。

“是了，要给他们一个交代，那遍满足不了他们的幻想，满足了他们的幻想，淮家所有的善都成伪善的了……我一个人可以不矜名节，可一个家族，是荣辱与共的，义与利，实在两难全。”李思思自言自语道，忽然觉得淮清风能将这家族上下打理成如今这样的盛全，已是相当不容易的了，相比而言，她觉得她即使能打下江山，也恐怕是守不了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