砺剑长空 （番外 醒）

“这永远是泸德人民的骄傲。可妈妈总是对我说，如果可以的话，她祈求神再也不要有这样光荣的战斗。她亲眼看见，那些挥舞着大刀长棍的市民疯狂地爬上高楼，不是被敌人开枪打死就是把敌人迎面劈死，高楼下面堆积的尸体全都脑浆迸裂，看了三天三夜都吃不下饭。至今在泸德大街上，还能随处看见断手断脚的残疾人，大概就是那次战斗后留下的吧。”

“好在你当时才一岁，不然你幼小的心灵就倍受摧残了。”

“可能吧。不过我第一次真正见到死人是四岁的时候，记得那人倒在银行门前，身上全是伤口，血浸红了白色衬衣一直淌到大街上。当时把我吓坏了，连哭都不敢哭。”

“喔……有这回事，我是在一本小册子上看到的。那人叫什么来着……忘了，他本来要给未婚妻买戒指，经过银行时正好遇到歹徒持枪抢劫，想都没想就跑上前阻止，没刀没枪的跟他们拼，结果被打了十几枪，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死了。”

“其实没到医院就死了，手里还一直攥着那枚戒指。”

“我当时就在想，他未婚妻怎么办，太可怜了。”

“嗯……”女孩声音收敛了许多，低下头去了。

机舱里一阵尴尬的沉寂。

不知从哪吹来几缕冷风，她全身打了个激灵，灼热的脑袋里全是漫天的血红，白色画面从沸腾的血海中撕开，带着异度的冰冷，由远及近向她走来。她一步一步向后挪，直到无处可退，白色床单被自己慢慢掀开，把她的心又一次绝望地撕裂，无助地吞没在炽热的火焰中，化为灰烬，消失在宇宙的尽头……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就要进入泸德机场，请各位系好安全带，准备着陆。”

她猛地睁开眼，差点叫出声来，恍恍惚惚地看见眼前一张放大的笑脸，先前热心的小伙子正关切地看着她：“小姐，你没事吗？”

她僵直地朝四周望了望，确定自己还在飞机上，松了口气，全身无力地倒在座椅里，想起刚才的梦境，她眼睛酸红了大半，却没敢哭出来，转过头望着窗外继续发呆。

平稳着陆，后面的女孩蹦蹦跳跳下了飞机，她木讷地坐了好半天，直到乘务员提醒才最后一个走下阶梯，一个人无神地踟躇于昏黄的机场，夕阳下拉出一条笔直修长的斜影。

——夏夏，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去泸德？

——嗯。目前西陵仍然在南川边境蠢蠢欲动，泸德是军事重地，防卫还要加强，尤其是空中力量，但抽调过去的部队基本上是新兵，战斗力和经验明显不够，需要有人去指导磨合。作为一个军人，保卫大虞是义不容辞的责任，无论是战争年代还是和平年代，只要大虞有需要，就必须有军人随时随地奉献自己的一切。所以我……

——我明白。

——我……我会给你写信的……等我回来。

——夏夏：我已经到泸德了，这里很热，没什么风……菜的口味和我们那边不大一样，没事的时候就自己下厨做饭，不过好像比饭厅里的更难吃……每天训练之余我会躺在床上翻翻军事杂志和时事动态，想起阿允那家伙就奇怪，那么深奥难懂的哲学书，他怎么就可以看得津津有味连饭都忘了吃呢？想不明白……那群新兵小鬼进步得很快，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大虞空军的未来和希望……对了，今天我在一家首饰店看见一枚戒指，很适合你，不过太贵了，现在买不起，但我已经跟店家预定了让他留着，等赚够了钱就把那枚戒指买回来……

——你和他的关系我略有所闻，对此事我深表遗憾，但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耽误了高炮连的工作。永远记住，大虞的利益高于一切，作为一名军人，你必须坚强。

——是！

等我回来……

这是你第一次这如此认真地对我承诺。

可我再也看不到，你实现诺言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