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偶然从母亲口中得知了她的思想，仿佛如重锤般敲击在我的心上。竟然极其相似！不知是于岁月的流逝中撇过一缕太阳的缝隙而探得一丝光明，还是于成长的岁月中似沉沙般掩埋于无尽的荒野中。我，看到了一位拖着沉重包袱下包裹着一层又一层面纱的老人，有温度，有血肉，更有着同我，不，是有着同无数未知，对抗的一颗沉着而冷静，却过分从容的心，拿着那一对巨矛，刺向了她自己，更刺向了她的梦，‘原来，她也年轻过…’。”

新年伊始，火红的烙铁间，“刺啦——”一声巨响，蔓延了整间屋子。我坐在餐桌前一动不动，任凭家妹撕扯着我的头发，面目狰狞下是对这些年来所受委屈的宣泄，也是对现时状态下一副泡在酒精缸里的显得过于臃肿的婴尸的凌辱和不堪。残酷吗？会这么觉得，不过也该认清她所处的生活的现状和她，严格来说，是内心的她的现状。“让她打…”我望着眼前这场战乱下的残羹剩饭，面向凉了许久的饭菜，静静地夹了一口现时已说不上名字的菜放进了嘴里，咀嚼着。“每次都是我让她…”依旧哽咽，粗哑的声线中带着刺耳的喊叫。我仍旧慢慢夹了几口饭菜压入口中，“啪嗒！”将筷子重放到菜盘边沿，猛地扭转至她的面前，看着母亲围拦下的她和她那张至今回忆起来仍会生鲜的扎了许多的坑洼的小洞似的密麻到令我恐惧的面庞，想说什么，却住口了。说再多也是无用的，我从来都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情，即使这场战乱因我而起，我也是如此。或许，她早就明白，她无能为力，也或许不明白，她现时的状况会使她的未来，甚说是使她自己遭受多么大的重击，但现在来看，已经无济于事了…她终将会明白…我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时间过了，一分一秒的过了，滴答…滴答…我明白了一些事，回到了屋中，不时地说着自以为对的事情，如上膛了子弹，“嘭！”射穿在了我的身上，我看到了丑恶、鄙陋、虚伪，及嘲弄…对我，也对她…

“我们终将活成离我们最初想要的模样越来越远的样子，或善良、或凶煞、或纯洁，或肮脏…沾了血的手，擦，也是满目疮痍…”我在十三天之后于日记簿里用异国语言写下了这句话，看淡了一切的我，原以为已懂得了很多，却渐渐开始迷茫。于是，我回忆了这场战乱及战乱后，母亲坐在那晚的透过窗户洒射进屋内的月光而格外秘静的床头，对我的所讲。我知道，我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你知道她为什么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吗？”母亲缓缓走进房内，来到我的面前，苍老的面容下语重心长地提及了我从未了解过的家妹的过往。“高中那年，家里供不起两个外三门，她把唯一的机会让给了你，想让你学音乐。可是她也想学画画。只是，她放弃了。她知道，你想学音乐，但也没多说什么。不过选择了她坚持的。她也有自己的梦想，也有想要去为之奋斗的目标，然而，看着你不珍惜，她也心痛…”我听着母亲的话，稍有沁泪于眼角，“她也没说过这些…”

“怎么说?她敢跟你说吗?你一发脾气，就疯了一样，不是摔坏家里东西，就是拿最亲的人发泄，给你讲了多少次，再怎么样，都不能发脾气，也不能摔家里东西。你算算，家里东西你摔坏多少…”母亲没有再说，“我…”我不知从何时起，不去反驳母亲所说，我知道，这是事实。我仍然遵循着我认为对的事情。最终，“可她也能跟我说…”渐小的声音中，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滴落于被褥上，母亲哭了…“孩子啊，你也不小了，也该懂点事了。你总说你懂，总说你懂，又为什么要在生气时摔家里东西呢？又为什么就不能控制一下情绪，拿家里人撒气呢？”也许母亲的泪，使我感到深深地愧疚，便再一次淌下了泪水，这一次，我选择了妥协，我明白，我该做些什么。只，哭到中间，又停了下来，我不能做个懦弱的人，泪水不应该留在无用之处。我依然再为我所谓的执着反抗，我还是没有明白…“滴答，滴答…”我看到了那个躲在母亲衣角后，战战兢兢的自己，虽有厌世，但却怜悯…

以至于母亲与我在公园的长椅上促膝长谈时，一度不愿与母亲谈及心底真实的想法，我沉默了。与我而言，我与母亲生于不同的年代，思想方面存在着巨大的鸿沟，我翻不过去，母亲也翻不过来。也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母亲的思想。如果说，两人唯一的交流，便是这几年在微信上为数不多的嘘寒问暖及论起与我原意相违背的话题，多包含家妹的考研、工作，及我日后要去往的方向。我很固执，也很骄傲，一旦认定了的事情便会坚持走下去，不撞南墙誓不回头。我清晰地知道母亲话里的意思，“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一位欧美影星说过一句话吗？‘先做再说。’”与母亲所说一致，“我很认同这个观点，也没说不做。我想‘先说再做。’”接着，延伸说道为什么要这样做。期间，母亲静静地听着，不时的划动着手机屏幕，“你说的也是正确的。”我听后，“无论哪种说法都是正确的，人的认知是有局限的，就好比在你的观念里，认为‘先做再说。’是正确的，是你以往没有接触到‘先说再做。’的理由和根据。像一碗水，它是由碗和水组成，少了哪一个，就不能称作‘一碗水’。”说罢，扭头看向母亲，有那么几秒，扔觉恐惧。我没有一次像今天一样与母亲正式的以讨论的方式说出我的想法，母亲也没有。我很怕，按理说，一丁点儿的不赞同便足以使我如站在万丈悬崖边，不安和紧张全数袭来，随一阵风，“呼！”地将我吹落坠一层，一层的云雾中，看不见，也听不见。“我时常会理解不了你的想法，更接受不了。”我于二十四号的上午十时四十八分在日记簿上写上了这句话，一霎想起清晨出门走在积满雪的街道上，想到的一句，“我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找到了那个本我。”她接纳了母亲的思想，接纳了她自己，现时的自己。

“马上十一点了。”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向母亲道。“走，回家。”母亲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我有时候说的也不是完全正确，就像丫头这次考研，她就剩这次机会了，考上了，去上学。考不上，去工作。你总说，我惯着她，你知道她没多少时间了，分数出来后，一旦要去工作，便是未能有休息时间的。”走到半路，我无意间瞧了一眼昨天母亲带我来公园时的路上看到的门灯笼，继续听着母亲讲道，“她不能还像在家里这样，睡觉睡到中午，要是还这样，是要扣工资的。现在，她在家里，在我这里，我只想让她快乐，开心，这就够了。要是她去工作，我看不到，也无能为力。”母亲的话，使我看到了我思想的狭隘，也明白了母亲何以这么做。“像有时，你爸也跟我讲，让她先出去工作。在他看来，家里这两年供你们上学，花费了不少钱，他也老了，想休息了。我就跟他讲，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清楚了，便再未提起了。女孩子始终和男孩子不一样，要是男孩子，我会让他在该自立的时候自立，要是不去，就赶出家门。她是女孩子，女孩子在结婚之时，便是要自立之时，在这之前，她始终是孩子。”我紧接着母亲的话，“那我为什么要那样?”试图辨别道，“你是你，你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目标，我只能远远的看着，默默地支持你。除此，我也无能为力。”还想再说什么，使能够让母亲知晓她可能未能意识到，家妹已经成年了，自成年那一刻开始，她就该自立，该为自己负责了。我嗫嚅道，“唔…要是这样说，我便能理解了…”真的理解吗？不理解，我在规划好的乐园中，寻了一根刺，刺向了自己，刺向了家妹…而母亲…

却拿着一对巨矛，刺向了她自己，刺向了她的梦，“我也想拥有一番事业，也想拥有自己的梦想。可是，现在，你们就是我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