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儿

“人这辈子如果为了钱，而去损害到他人利益的时候，甚至不惜得到钱，去辱骂他人，侮辱其他人的话，那可以说，从根上就坏了。”

——

她写下这句话后，没有写名字，连记这个字也没有写，只写了个波折号，她想，要名字做什么呢？不过只是个代号而已。这辈子有个代号就已经很不错了。有些人，为了钱财，为了名誉，把命都搭进去了，到头来，钱财，名誉没有，连名字也丢了…

“不值当呀…唉…”

她停笔，转身，移步至窗前，看着眼前凄清一片的夜景，透过傍晚微凉的风，想起了一年前她在梦里梦到的场景，还有她，前世的她…

她出生于上世纪二十年代初期，坐落于上海市静安区的一户世代书香门第。父亲是晚清遗老，常年梳着个长辫子，流于表面的安逸下，死了的魂。严格来说，这魂没死，人死了。

七岁那年，她偶然间翻到周岁时父亲为她庆生的一张相片，泛黄了的一角刚好模糊了父亲英挺的面容，使记忆里的父亲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小角上，暗淡，无光。她用幼小的手捻了嘴里的一口唾沫，试图轻拭掉模糊了的地方，好让父亲的面容与她记忆里的面容重合。可怎么也擦不掉，一秒，两秒，再一秒，两秒…直至一刻钟过去，她仍不停擦拭着…手都擦红了，相片都擦烂了，依然在擦着。擦的过程中，她还断断续续说了些什么，似埋怨，又似无声的抗拒让她显得与相片里的父亲格格不入。

“哟，你看，大小姐…”

“怎么在这，今不是大小姐的生辰吗？”

周妈和管家路过前门院子，看到她独自站在老爷生前常去南京街上的一家铺子里买的一箱小玩意前在看些什么，也不敢上前询问，怕知是翻到老爷生前，在她周岁时，和她一起照的庆生照后，不知要说些什么。毕竟，这天不止是她的生辰，也是老爷的灵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院子里落了一地的晨光，风一刮，跑了，跑到了屋顶上，跑到了老杨树的枝叶上，跑到了她那再也回不去的时光中…

一点，一点，再一点，一点，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