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原以为，那孩子的三个果子只是感谢我那天饶过它的不杀之恩，便也就收下吃了。谁知，从那天起，本上神的三生殿前每日都会被送来些什么东西。

　　有时是妖果，有时是蔬菜，有时是野鸡或者野兔。

　　以至于后来，本上神都对此习以为常了。若是它哪天没送些什么东西过来，我才会奇怪呢。

　　这小妖狐的报答之心，还当真是日月可鉴，真得很。

　　那我也就原谅它每日都躲在桃树上窥视本上神的罪过了吧。

　　“上神，司命星君的信。”

　　一日，桃子喜滋滋地跑来，递给我一份粉色信笺，淡淡的桃花香。

　　是她？

　　“念。”

　　又是三万年，才来了第二封信。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有多忙，这一封信，让我等了又是整整三万年。

　　这将是一封很长、很长的信吗？

　　就连那小家伙都已修成了翩翩少年，发明却好像才想起来似的送来这一封信。

　　终究，还是我自作多情啊。

　　“潋滟天三生殿月老亲启

　　婳婳，我已准备向天帝求情，可我现在并未有多大的功绩，恐怕不能如愿。

　　待我下凡历劫完回来，再立下功绩，方能为你求情。望你能再耐心多等等。

　　发明”

　　“烧了。”

　　“是。”说着，桃子接过信，施法化出了红彤彤的火焰，将花瓣一般的信烧了个干干净净，仿佛，它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了空气中，淡淡的桃花香味。

　　“那个小仙还在不在？”

　　“还在殿外侯着。”

　　“叫他也帮我传个信吧，喏。”

　　我化出一封亦是桃色的信笺，只是这上面的桃花香更加浓郁，且带着苦涩。

　　这封信，我写得，比她还久。

　　“是。”桃子到底与我相处了六万年，也多少晓得些我对这司命星君的情意，知道我此刻心绪不佳，不多说话，接过信就退了出去，带上了殿门。

　　发明，我或许能理解你的信，为何总是来得如此的迟了。

　　六万年前，在她走了七日之后，我便下笔写了这封信。

　　整整六万年，每日我都在这信纸上添上几笔。每每写到思念她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想要掩饰起来，但心，却骗不过。

　　忍无可忍地闭上眼，流下泪水，无声地滴落，沁入薄薄的信纸，开出一朵朵稚嫩的心花。

　　六万年，整整六万年。

　　这一封信，本上神写了六万年的信。却没有早早地给她回过去，只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那我，就原谅她吧。

　　一想到发明也是不知怎么开口，我居然自心底生出了暖意与甜蜜。有点像，在极其细微的风中嗅着桃花亲亲柔柔的淡淡芬芳。

　　她心里，果然是有我的。哈……

　　好高兴！

　　没了平日里面对仙界众仙的冷漠，没了对小仙娥们的玩世不恭。我偷偷地笑出来，眉眼弯弯，星眸闪闪。

　　在她下凡历劫前，把这封信送过去，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

　　少女的粉色的心意，居然还会显现在我的脸上。明明，都是十几万岁的老太婆了。

　　宛若新枝上的花苞即将绽放、将开未开、羞羞答答，春风一扬，便笑得灿灿烂烂，一派烂漫肆意，却又单纯得一尘不染。

　　这是我的心。

　　毫无征兆的，那个红艳艳的、孱弱而倔强的身影闯入了脑海之中。

　　那个女子，我唤她一声“阿娘”。

　　她是否曾经也历经过这种心悸的感觉？这种，遇到那个自认为可以一同走过一生的，那个对的人的时候，才会有的那种，心动的感觉。

　　应该在遇到他的时候，有过吧。

　　只可惜，他终究是负了她。害她被囚在了这里。

　　临死前，她不是还悔恨到流泪的吗？

　　真希望，她和他，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