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感受药膏敷涂在脚底,疼痛转变为酥麻,冰凉指尖的触碰,月吟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蓝忘机适时地长臂一伸,不动声色地搂住歪倒的月吟,神色忧思地悄声轻叹。
木门吱呀轻关,屋内又只剩下月吟一人。
出到屋外,伫立于清风明月下的蓝忘机,宛若沧海明珠般皎洁,随风共舞的抹额衣诀,绝世而孤立。
蓝思追站立不远,能够清楚地看到,如此遗世光华的含光君,脸上却表露出本不属于他的“落寞”。
“含光君……”
应是听到蓝思追不自觉的叫唤,蓝忘机悠然地转身探看。
蓝思追状似心事满满,瞧他思虑半天,最终还是忍耐不下地问道:“思追实在不解,方才月前辈,明明有恢复记忆的迹象,如若能告知她,有关夷陵老祖的事,想必会大有帮助。含光君,你不是也希望月前辈,能够早日恢复记忆吗?”
面对蓝思追的询问,蓝忘机在听到夷陵老祖,脸色便微变,眉目紧锁,都已表露厌恶之色,却还是尊重听完蓝思追的话。
“何人,何事,何物,皆可以记起,唯独他……魏无羡,不可以!”
蓝忘机重挥广袖地离去,错综复杂的情绪不言而喻,更多的是对魏无羡的恨,然这恨意,又都是为一人所起,一人所生。
因从没见过,如此有失分寸的含光君,蓝思追呆愣在原地,这夷陵老祖当真这么可憎?为何温姑姑他们对他相当敬重……
冷冽熏香蜿蜒曲折,有意无意地飘荡进薄纱白幔,躺在雕花黑漆床榻上的月吟正安详熟睡。
随香踏来的还有蓝忘机,床幔轻撩,棱骨分明的修长大手摸抚上月吟的脸庞,隔着这白色烟雾的床幔,蓝忘机琉璃色瞳眸愈加深沉,似乎有说不尽道不明的意蕴。
“忘机,本是江家的人,就让她回江家吧……”
“妖女!真是妖女啊——!……忘机,你太让人失望了!”
“为兄会竭尽所能地护你帮你,但你必须答应,待月吟醒来,便是送其回云梦之时。”
“你难道还不放手吗!蓝忘机,你凭什么不放手?凭什么!”
十年来的种种,顷刻间涌出,蓝曦臣的劝解许诺,蓝启仁的震惊,江澄的愤怒,还有的不愿深想记起。
十年来我每一天都在忏悔,每每面对你的尸首,我都会在想,为什么会伤到你,为什么没能救下你,为什么我会如此无用……
蓝忘机不知不觉间握紧月吟的手,看着面若水莲绝丽的伊人,道:“我永远不会放手。”
昔日我放手错了……如今你既已重生,我定会护你这世周全,就算同世为敌,抛弃所有,也在所不惜。
🌸🌸🌸🌸🌸🌸🌸🌸🌸🌸
明媚的阳光透进古韵木屋,月吟感觉到地缓缓起身,疲倦地揉捏四肢,习惯地下地摸索至窗边。
打开窗户与外界的光芒正式打了个照面,周身暖烘烘的令月吟舒适一笑,桃花眼眸也渐渐适应强光,只可惜依旧黑暗,欣赏不得春光美景,花香鸟语。
失落间,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月吟回身颔首道:“蓝二公子。”
蓝忘机仅穿一件白色衣袍,乌发披散尚未打理,显然是匆忙过来。
见到月吟安好地在内室,蓝忘机心定地走到月吟身前,牵起她的手道:“无须多礼,今日我带你去个地方。”
男女之间的肌肤相触,令得月吟无暇顾及旁的,羞涩且害怕地迅速抽回手,双手握紧抵在心口道:“我……我……”
吞吞吐吐地半天组织不出语言,月吟心里着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知蓝二公子并无恶意,可就是……会对他多有抵触……
“无妨,是我唐突。”
蓝忘机为此感伤,眼眸一闪而过的失落,却又很快恢复常态。
彩衣镇
蓝忘机和月吟举步闲逛在近水小巷,旁边来去的百姓,无不张望打量,一为的是目睹仙君的俊美姿貌,二是好奇仙君身边头戴笠纱的红衣女子。
许是醒来至今未出世过,周围的热闹让月吟有些不自在,悄悄地将斗笠奶白的罩纱合得更紧。
这一小动作被蓝忘机接收,握扶避尘的手紧了几寸。
回忆起昨日迎仙,抱山散人所嘱咐过的话……
“三魂七魄聚神归体,因灵体受创过重丧失记忆,实属正常,若想复原需寻觅旧事,期间遇难绝不得帮。”
不得帮忙,只能在旁干等,实乃焦虑不安!
水流声,买卖声,姑苏人独有的方言尤为清晰,穿过人海直达月吟耳内。
“糯米酒要伐啦~~糯米酒勒~~”
软绵叫卖的姑娘,糯米香气四溢的酒水,好似听过……闻过……
月吟停驻在卖糯米酒的摊位前,就这么失神地站着,蓝忘机沉默地守在月吟身边。
突然,有人火急火燎地奔走,眼瞧着就要撞到月吟,蓝忘机迅速地拦过月吟的腰,将她拉近身侧掩护住。
这一瞬间,月吟脑海闪现过好多画面,有蓝忘机在窄舟上如同此刻般的保护,水下他的出手相救,还有那常出现在睡梦中的黑衣少年,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记忆碎片散乱,努力地想要再拼凑起来,已然不行。
头疼欲裂,连带着双眸发热发痛,五脏内腑绞同在一起,这痛苦难受得使人狂躁难忍,月吟经受不住地揪住蓝忘机的衣袖,整个身体瘫软下来。
“魅绛!”
蓝忘机见状,心慌地怀抱着月吟御剑升天,消失在众人面前。
山坡上的木屋,蓝思追席地而坐靠着柱子,认真地翻看书籍。
“可算找着你啦!思追。”
老远传来蓝景仪地呼唤,奔跑声音,蓝思追心下大感不妙,为何景仪会找到这来?
“景仪,你不能在这……”
蓝思追连忙放下书起身,边说话边想拉走蓝景仪。
“哎呀~,宗主命我来此送治眼药!别拉啦,衣服都快扯破了!”
蓝景仪嚷嚷地道出源头,从蓝思追手里救回衣物。
听是蓝宗主吩咐,蓝思追惊愣地睁大眼睛,预备再次探究的时候被人猛唤道:“思追,拿药来!要快!”
说话的人运剑入鞘,犹如一道白光冲进木屋,要不是看到木门还在晃动,蓝思追还真以为是在幻听。
入到屋内,避尘被他主人胡乱弃之,快步踏进内室,蓝忘机摘掉月吟的斗笠将她放到床榻上,随后,双指竖并灵力灌顶地点在月吟眉心。
在彩衣镇那会,月吟心神遭袭元神大乱,回来途中便沉睡未醒,眼下……不好!蓝忘机惊觉地收手。
“药来了,药来了!”
蓝思追双手端着平日里稳神的药物,匆忙来到蓝忘机身后,蓝景仪也跟着一起。
没有听闻该有的吩咐,蓝思追毅然站定等候。
蓝景仪则是好奇地抬头,看清床上躺着红衣女子,嘴巴下意识地张口道:“这不是…那个…女鬼唔…… 唔!……”
蓝思追一个头两个大地及时捂死某人的嘴,眼神警告地摇头。
蓝忘机紧握月吟的手,正连连不断地给她输送灵力,忽道:“药已无用……思追,取我法器来!”
一听这话,蓝思追将手中物放到蓝景仪怀里,不是听话去取,反倒是劝阻起来:“含光君不可!你难道忘了……”
“快去取——!”
怒吼出自蓝忘机,此刻的他面容如寒冰,琉璃瞳眸凉薄凌厉得恐怖,这气势无形地掐断蓝思追的咽喉,生生得住了口。
蓝景仪被吓得后退几步,手里的托盘险些掉落,好可怕,从没见过这样的含光君。
蓝思追自来云深不知处,就未被长辈这般凶过,况且还是自己所尊仰的人,一时双眸通红,眼瞧就要哭出来了:“思追多言……这就去取来……”
“不许去取!”
“……”
“宗主!?”
身长玉立的蓝曦臣,形色凝重地看向蓝忘机,接收到兄弟不善的眼神丝毫不退让。
“你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若是月吟想留她便会留,强留于此又有何用。”
因这话,蓝忘机输送灵力的手颤动,面容随之更加冰冷,蓝思追和蓝景仪后怕地躲在蓝曦臣身后,但结果,蓝忘机并未发难做任何反应。
蓝曦臣叹息地带领身后的两小后辈离开,想是知道会是这结论。
木屋寂静无声,剩下月吟和蓝忘机两人。
床榻平躺沉睡的月吟被幽蓝灵光呵护全身,屏息细瞧却不难看出元神出窍,已然想要散去的三魂七魄。
“别走魅绛……我苦寻你整整十年……等你守了你十年……不该是这样的!——”
“我发誓护你周全……你不能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魅绛…魅绛……”
“我真的错了……错了…魅绛……求你留下来……不要走!这一走……我真的再也……没法了……”
“魅绛…魅绛…魅绛……”
蓝忘机似融入骨血般抱住月吟躯体,不要命地输送走自己的灵力,一直不停地苦苦哀求,呼唤怀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