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其实在后一秒，戴安娜并没有看清阿布拉科萨斯的表情。

她看到的，只是带着灰色尘雾般的烟，淡淡笼罩在阿布拉科萨斯灰蓝色的瞳孔上。

她分辨不清阿布拉科萨斯的眼神，那种似乎带着一种悲哀的惋惜。

不过非常可惜的是。

戴安娜没有逃出去。

她看见了屋外冒着黑色烟囱的大口瓶，听见了疯狂按着喇叭的司机。

她甚至看见街道中来来往往隐隐若现的人群。

可是她没有逃出去，她没有逃出这座古堡，没有逃过这个腐朽的世界，没有逃过那个黑色的漩涡。

“戴安娜？”

她扶着门框的手一愣，蓝色的瞳孔从门缝中移开。

她回头。

黑色的发丝，黑色的西装。

逆光下照着白的发亮的肌肤，戴在指尖的黑色戒指。

“这么不乖啊，安娜。”

里德尔看着她笑，勾起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褐色的瞳孔带着意味不明的光。

戴安娜无法用言语来表述这一切，如同一瞬间落入的深渊，如同身体中血液的倒流。

戴安娜无疑被里德尔抓回去了。

再度。

里德尔一手搂着她，一手提着她的行李。

他骨节分明的扣着她的肩膀，可戴安娜却觉得像是白骨一般的手，死死的扣在她的肌肤上，陷入她的血液间，在血与肉的交界处。

里德尔搂着她越过花园时，她看到了还站在楼下的阿布拉科萨斯。

他看见她，眼中却没有一丝惊讶。

“阿布”

里德尔看着他笑。

阿布拉科萨斯已经收回了烟袋，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戴安娜。

他看见戴安娜用求救般的眼神看着他。

他看见戴安娜，再度用求救般的眼神看着她。

一如当年，他们还在霍格沃茨的时候，在那个雨雪纷飞的天台上，他看见戴安娜以求救般的眼神看着她。

可是芙尔西斯。

阿布拉科萨斯移开眼。

我从来就不是谁的救世主。

其实在阿布拉科萨斯很多年后，他并没有刻意去记起戴安娜。

作为马尔福家主，有太多事情需要他去完成。

甚至后期里德尔在戴安娜死后，解散了食死徒。

明明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却偏偏被压抑下来。

直到他的儿子，卢修斯.马尔福，在阁楼的纸箱里翻到一封信。

那封信已经遗忘太久了，久到卢修斯问他是写给谁时，他都笑着说是写给自己现在的妻子。

直到他晚年之际，穆然看见烛台上的信。

已经泛黄、看不清任何字迹的信。

连同着尘封着的记忆，连同着那场青春，连同着记忆里的那个人。

在阿布拉科萨斯临终前，他毫无征兆的想到戴安娜。

毫无征兆。

他想到那个金色发丝的少女，他想到那个蓝色瞳孔的，古灵精怪的，看着他笑的少女。

他想到戴安娜绝望的眼神，渴求的眼神，求助的眼神。

但是他都无能为力。

在这个动荡的时代，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窗外的风信子无端的飘落在他床前，连带着那场熟悉的春雨。

缓缓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