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党委办公室。
焦灼的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孔钧苍老却有力的手抓起座机听筒,准备好再次接收卫健委安排过来的重症病人。
然而这次电话那头却不是严肃板正的命令,而是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老孔啊,是我。”
孔钧听出老妻的声音,顿时蹙起了眉:“怎么把电话打到党办来了?”
安蕴淑知道他一生正直,公私分明,要不是现在完全没了安安的消息,她也不会破这个例。但孙女十几年没回来,一回来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人还弄丢了,她实在顾不得许多了。
安蕴淑疲惫地解释了一句:“你手机关机了,小郑的电话一直占线,我只能打党办的电话了。”
孔钧一愣,摸出手机,果然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没电自动关机了。
小郑是他的工作助理,本来医院是没有这样的职位的,但孔钧年纪大了,精力远不如以前,而且现在很多需要电脑联网操作的工作他干起来效率太慢,医院就给他配备了一个工作助理。
但今年从元旦过后,小郑就再也没时间帮孔钧处理工作了。
市里、省里、卫健委、其他医院……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电话打进来,问情况,问对策,最直白的,直接问谁负责。
院里年轻点儿的领导都上了一线,医护紧缺的情况下,只有孔钧这个老革命镇得住场。
但,直到目前,2020年1月7号,他们对这个引起肺炎的新型病毒仍然一无所知。
孔钧没有时间一遍遍重复解释现在医院的情况,更没有时间应付那些问责,所以全让小郑一个人去抗了。
既然让他坐镇医院,他就得把这个责任担起来,把这个乱摊子收拾好。
听出安蕴淑语气中暗藏的焦急和疲惫,孔钧意识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让蕴淑这样着急,甚至不惜打破他们一直以来的原则。
“怎么了?”孔钧问道。
安蕴淑用最简洁的话迅速解释了安风遇到的情况,问道:“你能查到安安被送到哪个医院去了吗?”
孔钧眉心紧紧皱起,他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这一周状况非常不好,救护车每天出动上千次,根本没办法一一记录……当时你们离哪个医院最近?”
“武大医院。”
“好,一会儿……”孔钧看了看表,无奈道:“一会儿卫健委可能会分配新的重症过来,我走不开。晚上七点,吃饭的时候我过去问一问看看。”
电话这头,安蕴淑含着泪,声音却镇定如常,不带一丝哭腔,答应道:“好,你现在的工作关系着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不能擅离职守。安安……”
说到孙女,安蕴淑终于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情绪,才接着说道:“安安是个非常坚强勇敢的孩子,不管她在哪儿,我相信她一定会镇定地应对,你也别太担心。蔡丁已经去医院找安安了,说不定他一会儿就找到了,有消息我再告诉你。”
孔钧怎么可能听不出安蕴淑故作平稳的语气背后的担忧焦心呢?但没办法,不说现在是特殊情况,就算是平时,他也不可能以权谋私,为了自己孙女在医院大动干戈。
“好。”孔钧沉稳的声音给了安蕴淑些许慰藉,他笑道:“当年我和安安说,军医上了战场,也是要跟战士们一样拼命的。安安告诉我说,医生不能跟战士一样拼命,医生要保护好自己,才能去救更多人。”
“她那时候才六岁,一笑还缺了两颗牙,却已经可以和我谈论道理。我相信我的孙女,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困难,一定能冷静沉着地面对。”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