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堂里坐满了前来听戏的人，梨园后台，二月红正在上妆。

这边的戏楼是西北沙客捐建送给二月红的戏台，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听过他的戏，不声不响就送了个戏台，却是个不懂规矩的，台口朝西，可犯了忌讳。

朝西的台口称为白虎台，破台之前不可开戏。偏偏又是人送的，送签的契子是三天前到的，今夜不开场也是不吉利的事情。

想着心里有些不快，却又不能耽误了开场，二月红对着镜子，仔细检查着自己的妆容，刚放下上妆的东西，红府得用的老管事就跑了进来，附在二月红耳边低语。

老管事二爷，矿山那边来话儿，人没了

二月红还算利落，除了我们家的没人知道他们来过吧。

老管事没有。

在红府工作了二十几年，他看着二月红长大，接管红府，成为九门中的二爷，原以为他对二月红还算了解，如今……

看着对镜贴花黄的二月红，老管事想着自夫人体弱，二爷对外宣布不再碰祖宗家业开始，他就看不透眼前这个男子了。

他在想什么，他对矿山有何意图？

大概一个月前，红府接待了一波不知从何处来的土夫子，二爷跟他们领头的男人在书房里密谈了大半天，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出了书房二爷就把红府有经验的人召集到一块，男子挑了几个就去了矿山。

也不知那男人哪找的这么多有能力的人，没过几天就有消息断断续续的传回红府，最初二月红对传来的消息很是在意，过了大半个月吧，消息越来越少，二月红也把这事放到了一边，直到今天有人在矿山附近看到了红家人的尸体，这才来报。

别人不知道，红家对矿山倒有些了解，据说矿山墓中有一灵药，有起死回生之效，只是矿山墓内凶险，基本有去无回，这么些年红家也放弃了对这个墓穴的研究。

那伙人去矿山的时候，他还以为二月红对墓里的灵药动了心思，毕竟二爷对夫人的感情至深，定是不愿看着夫人香消玉殒。

看二月红如今的态度，管事觉得这事不止如此。

锣鼓声响，粉墨登台，二月红正在台上表演，唱念做打，男儿身化作女娇娥，一招一式足见其功底。

梨园门外，张启山匆匆赶来，此时戏已过大半，本不能再入场，张启山却是个例外。

长沙城里的人都知道，张启山跟二月红是过命的交情，二月红在园子里特意给张启山留个位置，不管张启山什么时候到梨园都能得到最好的招待。

今天也是不凑巧，外来的客不懂二爷这里的规矩，占了张启山的位置，直接过去不太合适，张启山本想到后台等二月红的，还没来得及走，就看见占了他位置的人开始挑事了。

倒是稀奇，长沙地皮上胆敢招惹二月红的人，张启山敬他是条汉子，可惜没有脑子。

许是被张启山的笑刺激到了，刚被管事安抚下来的野豹子一鞭子往张启山身上抽去，吓得梨园的管事和看戏的票友倒吸了口冷气，哪地儿来的毛小子，到长沙地界了都不查查那些人是他惹不起的吗？

嘴里还叫嚣着让二月红出来给他唱花鼓，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命听，莫说是这个年代，就是上数几十上百年，红家想要条人命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

如今还想在佛爷头上动土，在座的都清楚那家伙出了梨园后的下场，要是个好的副官就不会派人跟过去了。

眼见着散了场，二月红一身戏服来到台前。

二月红稀客呀，佛爷不是不喜欢听戏吗，怎么想起我这梨园来了？

张启山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二月红张大佛爷，有事求我？不妨说来听听。

张启山前天晚上，长沙来了一辆军列，零七六，没有番号，没有标识，车厢里面全部焊死。

二月红然后呢？

张启山我把车厢割开，发现里面全是棺材，车里所有人都死了，死的都是日本人。

二月红你们这一唱一和的，唱的是哪一出啊？

张启山这是南北朝时期的斗，是你和你家族最为熟悉的斗。

看到从哨子棺里摸出的戒指，二月红脸色一变，他很清楚张启山手里的戒指从何而来，因为他手里有一枚一模一样的，那是红家先辈从矿山墓里带出来的。

想要推开眼前的戒指，张启山不愿如二月红所愿，你推我攘间戒指掉落到桌子上。

二月红佛爷，你知道我已经很久不碰地下的东西了。

张启山你我同为九门中人，又同为上三门，你觉得地下的东西与我两脱得了干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