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三）

湖畔（三）

夕阳落得很沉，被群山紧紧环抱着，只在白皑的山顶流出一抹残红。

冬妮娅正在家学着做甜点，等着伊万回来吃。

她细细挑了个鸡蛋，把蛋壳靠在碗边上，手轻轻地一扬，

“劈啪”

污浊的蛋液顺着伊万的浅发流下来，在鼻梁上流下黏腻的痕迹。

“嘿，我说混小子！你他妈的钱还清了吗？！你那个姐姐不如就让给我们哥儿几个乐乐吧。”

“你家那么穷，还是别干这种窝囊事儿了吧，你也无依无靠了吧？”

“……真行啊。”

伊万的嘴角抽动了两下，攥紧的拳头微微发颤，蛋液早在寒冷的风里凝固，肮脏的气味在他鼻翼两侧蔓延。

“你小子真是窝囊废啊，果然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那人穿着崭新的夹克，手提两大瓶满当当的伏特加，嘴巴熟练地吞云吐雾。

“傻逼……你不要太过分……唔！”

三人狠狠地将他踢到墙角，他便只感到那拳打脚踢是星星点点地落在身体上，不敢回手，不敢抬头去看。

他感到冰冷的刀尖划破了他厚重的棉服，将雪白的棉花染成了暗红。

滚烫的液体顺着胳膊流下，他静静地坐着，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

“是我太懦弱了……”他暗想。

“我应该去狠狠地反击他们……我应该保护好姐姐……我应该…好好读书……我太弱了……”他茫然地瘫坐在街巷的暗角，身上落满了雪。

他总喜欢阳光的味道，看流光的变幻莫测，他向往温暖。

终究躲不过黑暗的追赶，躲不过冰雪的覆盖，躲不过人人来揭开自己心上的疤痕，一次又一次结痂又腐烂。

他把身体蜷缩起来，虽然很无助，但仍然是很大一团，他希望像个流浪猫被陌生人关爱，因为没人会拒绝小猫，但他又没有小猫可爱。

也不能这样回家，姐姐会担心会害怕。

在熠熠发光的只有路边的烟头，他就那么盯着看。

一双干净的皮鞋踏灭了燃着的烟头，在雪上发出嘎吱的声响。

“是来看看我是死是活的吗？王八蛋。”伊万头也没抬，冷声问到。

“什么是死是活啊……同学，你没事吧？”

。。。。。

瞳孔地震。

卧槽是王耀！

他猛地戴上帽子挡住了脸，故作冷漠地问到 : “你是谁？”

“噗……”

他怎么又笑了！怎么能被他看到自己这副狗样！

“我是王耀，那个中国学生，今天上午的历史课，我坐在你前面。你叫什么啊，怎么被打成这样？”

“……哦，我是伊万·布拉金斯基……”

王耀轻轻地蹲下来，松散的头发垂在脸颊边缓缓飘动。

“你没事吧，需要去医院吗？”

“没事……不要管我了，你快回去吧，大晚上的不安全。”

“我又不是女孩子，什么安全不安全，我还是把你送回去吧。”

……

……

你妈的，这怎么能拒绝啊……你又不走开，你妈的！

伊万狠狠地锤了锤腿，胳膊却传来一阵剧痛，他不由得呲牙咧嘴。

“真的不用真的真的……嘶！”

“你胳膊被划伤了，伤口会冻坏的。”

“别捏！哎呀啊！！！”

“我没有！在这么冻下去你要死在这儿了。”王耀很严肃地看着他，一把将他扶了起来。

“嘶……你是中国哪里人啊”

他浑身发痛，不好意思地撑着王耀比他娇小两圈的身体。感觉像支着个小木杖，却出奇地稳当。

“北京人，我是北京人。”

“那你去过西湖吗？”

“去过啊，怎么啦？你好像很感兴趣的样……”

“对对！我觉得那里真美啊”

“那你去过贝加尔湖吗？我很向往那里。”

……

昏暗的路灯照在两人并肩走着的身影上，雪落了一地白，落了一地哀伤。

他好像看见了他生命里为数不多的明朗，像南国来的东南风，呼呼地翻着热浪吹在脸上。

“你会功夫吗？”

“哈？”

“你们中国人不是都会武功的吗？”

“……你好烦”

By：noback_y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