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入城

妙香阁是京城之中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京城之中楼阁庙宇均为木质，结构所限，高不过三层。而妙香阁却不知用了何种技艺，高达五层，隔着皇宫院墙，居然敢与金銮宝殿遥遥相望。

　　三楼的一个雅间，玻璃窗开着，楼下便是京城干道——朱雀大街，窗边摆着一张小桌，桌上几个碟子小菜，星落仍然穿着那身男装，手中端着一碗素粥，看着窗外美景，隐隐出神。

　　屋内两个护卫用木棍将一人架在墙边，另有一人手上套着几层棉布，不住往他身上殴打。

　　那人此时已被打的哀声不止，让人见了只觉惨绝人寰。

　　那哀嚎之音让星落听得厌倦，放下手中瓷碗，对着他们说道：“好了，停手吧。”

　　那两人收了木棍，在墙边负手立着。那被打之人一时没了支撑，整个身子“砰！”的瘫倒在地，星落转头撇了一眼，说道：“王玄策，你胆子可真不小，居然敢逃走。”

　　王玄策啐出口中瘀血，喘息着说道：“你强行掳了在下，在下为何不逃！”

　　“你与牛公子赌钱将自己输了，本公子只是从那牛二手中将你赢过来的，何来强掳一说。”

　　王玄策被星落说的一时语塞，星落又说道：“好吧，你想逃走，我不怪你，但是你为何要杀了与你关在一起的那个妇人？”

　　“在下手无缚鸡之力，踏死一只蚂蚁尚且悲伤几日，哪里敢做杀人的勾当。”

　　“当真不是你所为？”

　　“不是！”

　　“那你可见到了杀死那妇人之人面貌？”

　　王玄策想了想，见他钢牙一咬，说道：“在下那是已经昏厥，未曾见到那人是何模样，醒来之时那妇人便已经被人切了脑袋，在下是见门开着，所以才……才临时起意，有了逃走的打算。”

　　“古时有位圣贤曾经曰过：天将大任于斯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幸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王玄策虽饱读古文诗经，可星落此时所言却从未听过，不过寥寥几句，只是稍微品读，便知是激励成长之词。王玄策想罢心中豁然开朗，便艰难的站起身来，向星落拱手道：“原来公子如此折腾与我，是想……”

　　王玄策还未将话说完，却被星落摆手打住：“你想多了，本公子就是看你不顺眼，想打你解气而已。”

　　王玄策听了，顿时心血上涌，一口鲜血顺着口鼻狂喷而出，怒言道：“在下也算是阅文无数，从未见过有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星落听了，也不生气，不过撇了一眼，淡淡的说道：“心情果然又平顺了许多，将他带去隔壁治伤吧。”

　　屋中的护卫听了，立刻将王玄策如同死狗一般拖了出去，又有小厮进来收拾地上残迹，星落负手立在窗边，看着窗下熙来攘往的人群，脸上又是换了一副模样，口中喃喃的说道：“刺客为何只杀了郑氏，同屋之中的王玄策居然还能逃过一劫，难道只是为了杀人灭口？若不是王玄策逃走的时候惊了暗哨，恐怕宅子中都被杀绝了也无人知晓。这其中缘由让人一时想不通？哼哼……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瑾儿开门进来，缓步来到星落身后，小声说道：“小姐，车队进城了。”

　　星落听了，抬头向北方看去，城门前那队车驾已经浩浩荡荡行进在朱雀大街上，即便京城人家平日里见过了多少贵人出行，气势也不如此一分。尤其星落的座驾，在落日余晖的照映下，闪闪发亮，尽显奢侈华丽，引得无数街坊被挤在路边驻足观瞧。

　　妙香阁对面有一茶楼，休闲之人听了楼下动静，皆起身观望，其中一个隔间之中有一身着青衣素袍的男子，手摇折扇，远远看着星落的座驾说道：“老六，真不知道这是哪家老爷车驾？如此气势，咱家老爹也不过如此吧。”

　　素袍男子对面的少年将手中糕点放回盘中，又将指尖的残渣吸允了干净，才起身向下看去，说道：“我哪里知道，话说咱家老爹平日里极其节俭，何时有过这番奢靡气势。二哥，在我看来，这算得上是天下独一份了吧。”

　　素袍男子哼了一声，对身后一个壮汉说道：“郑景，下去打听一下，这是谁家的车队，在京畿之地，天子脚下也敢如此张狂。”

　　一个白脸的汉子拱手应了，正要出门，隔间的门却从外开启，进来一个穿着锦袍的男人将他拦下，听那锦袍男子说道：“不必去了，我知道这是谁家的车驾。”

　　素袍男拱手说道：“大哥？你可是好久没来过我这茶楼了。”

　　“每日里被父亲逼着与那些庸俗的夫子学习各种古典书籍，那里有时间与你们胡混，倒是你们两个闲情逸致，潇洒得很啊。”

　　少年说道：“大哥，先别说这些，你知道这队车驾是谁？”

　　“工部侍郎，端木连山的女儿星落。”

　　素袍男子听了，将手中折扇一收，笑着说道：“宫中后妃的胭脂水粉都是星家百货进献的特供，我还听闻胭脂水粉不过是这女子众多生意中的九牛一毛，她还有其他赚钱的生意，现今财富只怕户部的苏大人看了都会眼红至极，也难怪会有如此气势。”

　　少年抢话说道：“大哥这么说，那我就知道此人了。”

　　素袍男子疑惑道：“老六知道？那你说来与我们听听。”

　　少年拿起茶碗，一口饮了干净，清了清嗓子说道：“年前的时候，我听闻娘亲说起，父亲要为这女子指婚，婚配对象是皇家几个已经成年，但是并未成婚的皇子。”

　　素袍男子笑着说道：“这算什么新闻，京城之中谁人不知，只是老三老四老五，这三个夯货都找了借口王妃赶回来娘家，就等着父亲指婚，哪想父亲被气得暴跳如雷，打发他们去了封地快活。”

　　“你们可知三哥四哥五哥如此焦急？”

　　“为何？”

　　这少年小声说道：“娘亲说与星家小姐婚配之人，父亲便会将其立为皇储，继承国祚。”

　　那素袍男子冷笑一声，一巴掌拍在少年头上，说道：“休要胡言乱语了，废立皇储乃是国家大事，岂能容忍一个女子定夺的，况且父亲如今仍是壮年，哪会昏庸如斯！你所听得，不过是宫中闲话罢了。”

　　锦袍男子听了，脸上带笑，对兄弟所言也是一并赞同，“这不过是多事之人瞎传的谣言，皇子任女子挑选，父亲怎么会做如此让人诟病的事。再说，老六还未成年，即便此事是真的，只怕也轮不到你吧”

　　那少年听了，丢了手中茶碗，嘟囔着脸颊，脸上一阵红白不定。

　　就在此时，星家的车队已经行至楼下，可原本嘈杂的人声却突然戛然而止，众人好奇，纷纷探头向下看去，却见朱雀大街上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一队金甲兵卫拦住了去路。

　　有人拦路，蔺沧海立刻上前交涉：“不知将军为何阻拦我家车驾？”

　　兵卫中领头之人指着星落的座驾说道：“壮士有礼，在下是陛下的护卫，不知车驾之中可是星落小姐？”

　　“是又如何？”

　　“国师有请星落小姐过府叙旧。”

　　“将军是陛下的护卫，与国师有何干系？”

　　“国师手下无人，便向陛下借了些许人马。其他的在下一概不知，还请壮士见谅。”

　　蔺沧海说道：“此事在下做不得主，还请将军容我请示小姐定夺。”

　　“壮士还请劝说小姐随我等一同前往国师府中，若是不允，在下只好用强了。”

　　瞪着那个军卫，蔺沧海将手中缰绳交给身边汉子，转身来到星落车驾前，刚要说话，却听到车驾里面胭脂声音传来，“既然国师有请，怎有拒绝的道理，那便去吧。”那声音清脆嘹亮，一时之间周围围观众人都听得真真切切的。

　　星落在楼上听到说起国师与自己旧识，心中便知晓了国师是何人，口中喃喃道：“本以为他会避世隐居修炼，他却如此张扬，居然入朝为官了。话说大隐于市，这些年我也只在市井与深山之中打探他的行踪，难怪寻他不着。

　　“虽说进京之时未想刻意躲着他，可却从未想过他却如此名目仗胆的主动找上门来，机关算尽，这老家伙一招便给我破了，还让我毫无还手之力。李先生想必也是早就知晓了他的行踪，才提前离开，只将我蒙在鼓里。”

　　星落想到此处不由昂首叹息：“哎！这便是定数啊。瑾儿，来帮我换一身衣服，随我去一趟国师府，那老狐狸的脾气喜怒不定，若是发现车驾之中不是我，发起疯来，恐怕伤了你爹和你家阿姐的性命。”

　　“小姐，您说的他是何人？”瑾儿小声问道。

　　“那老家伙……是广泓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