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未央--李长乐68

是月末，连绵的阴雨稍有停歇。

　　趁此机会，在山中被困许久的尚书府一行连忙赶回了平京。

　　紧接着听到的便是南方洪水肆虐，数十万人受灾，当地官员束手无策，不过短短数日，便是死伤无数，哀鸿遍野的消息。

　　“朝中官员就没有提出什么良策？”李敏峰皱眉问道，眼中满是忧思。

　　李萧然捻了捻胡子，摇了摇头，“除开仓放粮外，便再没什么举措。这几日，朝堂上日日商讨的都是这个主题，但大多气氛沉闷，一棍子都敲不出几个响来。”

　　“那为何京中不募集些赈灾物资送去？”李长乐陡然开口说道，眼中尽是不解，“京中权贵之家无数，陡然露出一点儿便足够江南的百姓日常生活所用。”

　　李萧然为女儿天真的想法感到好笑，“京中富商之家数不胜数，只是凡商者，但求一利字。”

　　“亏本的买卖，那些人精可是不愿做的！”

　　李长乐并未放弃，柳眉微挑，“若是……以金银换名利，又如何？”

　　“碑文铭刻其功绩，后世流芳！”

　　李萧然拍了拍掌心，眼中虽有赞赏但依旧极淡。

　　“那赈灾金银如何发放？”他又提问道。

　　李长乐蹙眉，理所当然地开口，“自是由各级官员发放……”

　　抬眸瞧见李萧然肃着的脸色，李长乐咬着下唇，不对么？

　　李萧然并未给出评价，只是目光投了过去，带着鼓励，诱哄着李长乐继续去想。

　　原本被考查的李敏峰如今倒是安然站在了一旁，瞧着这对父女你来我往。

　　自母亲一言后，他也与长乐一般做了些考量，心中亦有些章程。

　　但多数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若真正要投入使用，怕是极难。

　　单就长乐如今提出的这一策略而言，他也并非没有想过。

　　只是……

　　李敏峰苦着脸，他已步入仕途，在父亲的照拂下，远比长乐更真切地了解官场的黑暗。

　　虽说商人重利，但官场上的蝇营狗苟更甚。

　　纵使能够集齐那批赈灾款，但大笔的金银无异于旁人眼中的肥肉。

　　哪怕运送出去了，最后流落到当地百姓手里的也是少之又少。

　　纵观史书，以灾情谋私利的官员数不胜数。

　　官官相护，层层贪污，也并非只是一纸空谈。

　　简言之，便是难难难。

　　若非如此，朝堂上那些平日吵得热闹的官员们也不会一个屁都不敢放。

　　是他们没有本事，想不出？

　　不，只是这滩浑水没有人敢下去搅。

　　一不小心，恐伤己身呐！

　　李敏峰的思绪方告一段落，便注意到不远处父亲的教诲似也停止了。

　　李长乐低着头，蔫哒哒的，显然被训得极惨。

　　等父亲摆手命他们退下后，李敏峰方才抬手摸了摸李长乐的发旋，柔声安抚，“好了，朝中大臣对此次水患都束手无策，更何况你我？”

　　“赈灾良策若是这般轻易就出来了，朝堂也不会静寂了这么久！”

　　“利义的博弈，我懂。”李长乐抬眸，唇边勉强抿出笑意，只是在李敏峰看来，太过苦涩。

　　李敏峰无奈地叹了叹，“居于官场，这便是现实。”

　　年少时，他也曾想如蔺相那般光风霁月，救助万民，受人敬仰，百世流芳。

　　可真正入了官场，才知其中的水有多深。

　　各个派系间官官相护，又相互敌对，恨不得从对方身上啃下一口肉来，哪怕祸及江山社稷也是在所不惜。

　　官场，哪有他想象的那么美好！

　　真正廉洁清高之人，或被贬于边境小城，或客死异乡。

　　这一滩浑水里终究容不下半点清明。

　　而他，周旋于其中，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