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筝在进入音乐学院的第二年,导师告诉她,如果她不会管理自己的钢琴情绪,就只能止步于此。
万能套再次出现“夏,你在弹奏钢琴的时候,听到的是什么?”
导师问她。
夏云筝没有回答他,她无比清楚地知道,从十九岁到二十七岁,每一次她的手指触碰到黑白的琴键,听到只有一样东西,她的绝望。
清晨, 夏云筝把窗帘全部拉开,即使她更愿意待在黑暗安静的房间。
不久前他还在这里生活过,这里的每一样东西她都不陌生。
她在夏常安的柜子里找到了一本日记。
2019.4.25 “要不是为了长高我一定把牛奶倒进垃圾桶里!今天试了一下,我可以把夏云筝的头按到我的怀里。”
2019.7.16 “夏云筝今天十八岁了,都十八岁了还那么矮,要不要多劝她喝牛奶?算了,不想让她长高。”
2019.9.2 “今天妹妹开学,我们会不会只能半年见一次面了?”
2019.11.5 “好想夏云筝啊,但是她肯定不会想我,我还不如家里的施坦威让她挂念。”
2020.1.1 “今年我许的愿望和去年一样,和云筝永远在一起。”
夏云筝“笨蛋,幼稚鬼。”
满眼都是夏云筝,云筝,妹妹。属于他的日记本,字里行间全是在描绘她,看得她又哭又笑。
一张纸从日记里滑落出来,她捡起,是一首曲子。曲子只完成了大体,上面删删改改,名字也没有取好。
夏云筝把那张谱子摆在落满灰尘的钢琴上,她弹着他写的曲子,这是一首温柔的歌。
他喜欢抱着自己的宝贝吉他在纸上写写画画,他喜欢把窗帘拉开,让阳光最大程度地照进房间。
你在弹钢琴的时候,听到的又是什么?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这一次,她好像听到了夏常安的声音。
他还是二十岁的样子,站在钢琴的旁边,满含着恋与不舍,无声无息地对她说道:
夏常安“云筝,再见了”
夏云筝“再见”
她微笑着回答,却无法控制落下的眼泪。
葬礼举行当天,夏云筝凌晨五点就醒了过来,硬是让自己盯着天花板躺到七点才起床。
葬礼在一个小公园里举行,应景地下起了小雨。
她对他的关注没有想象的多,一直以来都在肆意地享受他的宠爱,却没有认认真真地去了解他,走进他的心。
而他一直以夏云筝为中心,在临终前也不愿意让父亲告诉他的消息,固执的想要把她心里的夏常安停留在那个健康快乐的样子。
她欠他太多,这辈子无论做什么也无法偿还。
夏云筝看着墓碑上他的照片,想了很多。想到他说的话,他的笑容,她们的快乐时光。
再多彩色的回忆都随着那张黑白照片失去了颜色。
等真正到了这个分别的时刻,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现在她的心就像一块被晒的干枯的海绵。
直到人都走光了,她还站墓碑前,不愿离开。
谌浩轩在旁边给夏云筝打伞,也许他知道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无声的陪伴,而不是劝慰。
夏云筝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年纪轻轻就成了世界著名的指挥家,站他这个年纪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更别说他的样貌就足以让人心动。
凭借这些条件,不管是音乐界内还是外,都不缺中意他的人。即使是不关注花边新闻的夏云筝也略有耳闻。
这些年来,父亲经常在她面前提起他。她也时不时收到他寄来的他的音乐会邀请卡片。她知道这代表什么。
可是他对夏云筝来说只是一个见过几次面的人而已,她不知道她有什么地方吸引了他。
是出于对夏云筝遭遇的所有事的同情?还是对一个“差点订婚”的对象的完全不需要的责任感?
夏云筝“我们之间没有婚约,你为什么要在这守着我?”
我知道她现在正站在他的伞下的人,说了不知好歹的话。
谌浩轩“从很早以前开始,我就把夏小姐当做我的未婚妻了。”
他没有多说,温柔的声音融入雨中。
面对他告白,夏云筝哑然,她知道她自己无法给他满意的答案。
她已经失去了去爱的精力,也没有被爱的权力。她躲在自己黑暗的角落里,不希望别人徒劳地把光投射进来。
单西然“我还以为,你会在国外躲一辈子。”
夏云筝转身,愣了。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她没有打伞,站在雨里用愤怒疯狂的神情看着她。
夏云筝“我认识你?"
她的脸对夏云筝来说有点陌生。
单西然“你还有脸来这里看他?!"
她颤抖地把手举起来,手里是一把手枪。
谌浩轩迅速把她护在身后:
谌浩轩“这附近就有警局,需要我提醒你吗,单西然小姐?"
夏云筝“你是他的朋友?"
她淡淡地笑,
夏云筝“你是来看他的?"
单西然“夏云筝,你可以接受这样的结局,不代表我也可以!"
她的妆容被眼泪毁得一塌糊涂,眼中的血丝让她看起来十分骇人。
夏云筝“单西然,放下手枪。”
单西然“你知道吗? 他在快要死掉的时候,想的也全是你!"
单西然“你肯定不知道吧,你的哥哥竟然对你.....”
谌浩轩"够了。”
谌浩轩的语气冷得可怕。
谌浩轩“你这个疯子。”
单西然“他那么爱你,那么在乎你。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把你送去和他见面,他说不定会很感激我!"
她擦去眼泪,露出笑容。
单西然"这也是我可以为他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接下来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单西然突然叩动扳机,谌浩轩推开夏云筝,那一枪打在了他的小腹上。那个女人朝他又开了几枪,有一枪射中了他的左臂。
他捂住小腹,上前飞快地把她手里的手枪踢掉了。
夏云筝“谌浩轩!"
枪声把她的神识唤回了几分。
看到他脱力地跪倒在地,我正想过去却被抢先一步。那个女人箍住了他的脖子,把一把匕首抵在他的身上。
夏云筝“放开他。”
夏云筝捡起滚到脚边的手枪。
单西然“我放开他可以,你知道我想让你做什么的,对吗?"
夏云筝攥紧了手里的手枪。
谌浩轩“夏云筝,现在往出口走,找到警察局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打电话叫救护车。”
谌浩轩冷静地说。
单西然“搞音乐的都这么痴情吗,谌大少爷现在这个样子就不要逞强了,只会让我进展地更顺利而已。”
她把匕首用力插进他的肩膀,换来一声压抑的痛吟。
夏云筝“够了! 我做!"
她把手枪对准自己,
夏云筝“你给他叫救护车。”
谌浩轩"你是呆子吗?!放,下,手,枪。”
谌浩轩一字一顿地说。
他的脸色因为大量失血苍白不堪,夏云筝知道他支持不了多久了。
单西然"真果断啊! 我以为你会贪生怕死逃的远远的呢,你不就是这么对夏常安的吗? 如果今天这里的人是他,你会怎么做呢?"
单西然“既然这样我们就快一点吧,不是我故意要催你,再不叫救护车,谌大少爷的命就保不住了哦。”
她兴奋极了。
夏云筝咬咬牙,在她欣喜的注视下把手指放在扳机上。怎么权衡,用她这条命来换谌浩轩都很值。
谌浩轩“夏云筝,不要开枪。"
谌浩轩的语气几乎是在乞求了。
夏云筝"对不起,让你遇到这种事。我爸爸那边,就拜托你告诉他了。”
谌浩轩"夏云筝!"
一声闷响,胸腔被滚烫的子弹穿透。它在她的胸口钻出的洞口,释放了一直以来压抑在里面的东西,让她终于可以大口呼吸。
谌浩轩"夏云筝!”
浑身都是血的谌浩轩抱着她。
她会怎样的死去? 抱着遗憾,抱着不甘? 当真正接触死亡,反而觉得更像是她八年来永无休止地遭受折磨的解脱。
谌浩轩“不要闭上眼睛,可以吗? 夏云筝...夏云筝......”
风筝终于要飞到那个人的手上。她以前以为死亡是分别,现在才知道死亡也是相聚。
夏云筝竟有些...感激她了。
她最终闭上眼睛,耳朵嗡嗡作响,眼前全是类似老式电视雪花屏一样的闪回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