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过去……我想你知道的,波尔森先生,过去这个话题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我不得不说你问了一个很好的问题。毕竟,对于一个不再拥有未来的人来说,除了过去以外还能够讨论什么呢?”
我这段话十分真诚,绝不掺杂一丝杂质,包括对他的赞美之情。
哦对,我差点忘了感谢他特意为我所布下的场景。
多么体贴入微啊!他甚至比我更理解我,作为沉默的大多数里的一份子,我只有在私底下独处的时候才能够妙语连珠。
“波尔森——录音机之父。”
……有谁能看到我头上显示出来的问号吗?如果有的话那就麻烦你顺便告诉我,他为什么要在我的话后面加上一句毫无必要的注脚?
TMD!如果他真的是默尔索就好了——我指的是我所理解的默尔索。
如果我仍处在我的梦境里,那么我定会将他变为一台录音机——没人说话时,我有着很强的社交能力。
“你对于波尔森的了解只有这么多。高逸。”
我得承认,这句话对我造成了些微的打击。
“看来我刚才的猜想是正确的,这让我有了些许的愉悦感……噢!该死的,我怎么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了!算了,不重要。咳咳…因为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的概率通常都很低。”
我指的是他所担当的采访者这一身份。
“我想我们可以继续了,高逸。”
“在此之前先让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有多喜欢我的名字?”
“和你喜爱这个地方的程度一样。”
好吧……很显然,我和他绝对不可能成为朋友。
“过去,呃......过去,当我回想我的过去,当我每次想起我的过往的时候...我想说,就是...不知为何,那就好像...就好像是一个常年生活在亚洲的人去谈他对于非洲的印象一样。你知道吗。对。”
“我只想知晓现在的你对那些符号的感想,高逸。”
“你知道,或许我该在这里引用一下那句名言“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虽然我不知道第一个说出这句话的人是谁。
我停顿了几秒。
再加几秒。
………
好的,我想我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家伙总能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发言。
“上帝赋予我们大脑以便让我们具备遗忘的能力。”
“斯维登堡——瑞典神秘主义者。”
Oh,yep,他还有着许多头衔。
感谢他没有一一列举出来。
“我还听过另一句话,一个人的彻底崩溃是因为想起了以往的数次崩溃。你知道吗……我有时多希望上帝能够更加慷慨一些,让人们具有想忘记一件事就能够忘记的能力。”
我已经习惯了他爱给我的话加注脚这件事。
“你从来就不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高逸。”
“我得说,我来到这里以后所听到的真话可能比我此前一生所听到的总和都要多。”
为了掩盖尴尬,我只好重新开始聊起过去这一话题。
“我对于那些快乐的时刻的记忆不太清晰。不过我想应该所有人都是如此,因为在你快乐的时候你会忘乎所以。”
奇怪,我并没有等到我所说的这句话的注脚。
或许是因为他之前已经说过一次博尔赫斯了吧。
“不过你应该也只是想让我记起那些惨烈的过去,让我再一次拾起那悲痛的回忆。我猜你还拥有另一个身份。呼~”
我长吸了一口气,这就表示我接下来将会说出一句带有标志性的话语。
意思就是,这样这篇采访能被放到网上,那么我这句话必将会被用来当作标题。
“心理医生!”
上帝作证,我从未如此肯定过一件事。
上帝作证,我确实什么都没有等到。
“呃,O•K…K-O…嗯嗯嗯...…没错,诱导我直面过去的痛苦,然后战胜它……相信我,如果我不是已经死去了的话,相比于接受这种治疗方法我更愿意去读几本成功学书籍——所花的钱要少一点。”
“那么你认为那些事是否有给你带来任何良性效果?高逸”
“我希望有,但我庆幸它没有。”
我停顿了一下,我想这足以说明我并没有完全放下那些惨痛的过往。
“或许很多人会说我遭受校园暴力的最大原因是我不够强大太过懦弱……或许我该把或许给去掉。因为,我观察到,在我之前所在的物质世界我所处于的那个小范围内,人们对于恶的宽容度远远高于对善的理解度。”
“我无法反驳。”
“思故在!噢!波尔森先生,你何时更名为了笛卡尔?但不管怎样,我得说这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
好吧,梭罗所说的确是真理——一个人的真正秉性的确无法在一个生存状态下发生改变。
“不知为何,我非常赞同爱默生说的那句“没有锋芒的善良就只是单纯的懦弱”。”
我原先是十分排斥这类话语的,大抵是因为他身上的名人效应让我产生了转变吧…
“你确实认为爱默生所说的那句话是真理。虽然你刚才所说的并不是原句。高逸。”
“它具有多大的重要性呢?所有的真理都是人为制造的。让我再一次将责任推卸于博尔赫斯——我想是他说过“读我的诗就是将这诗句创造”。况且我连英文原书都没读过。哦还有,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高逸。”
“你现在仍然憎恨他们吗?”
“我…嗯……哈哈,我不知道,大概是因为我还没有真正认识我自己。或许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比我更清楚……不过我想你也不会愿意告诉我。”
我对随意猜测他的想法这一做法表示歉意。
我稍稍改动了一下我的坐姿,然后和他继续这一场意义不明的对话。
“博尔赫斯说语言只能够描述人所共有的体验。但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我的感受。”
“我无法否认。高逸。”
“噢……多么希望我生前时也能够说这么多正确的话。”我将此看做纯粹的幻想,因此加多少要求都无所谓了“如果再加上记忆就更好了。”
“我会记下的。高逸。”
“听起来笛卡尔又变成了波尔森。可真是一次疯狂的转变。”
“稍后你会明白的。高逸。”
真TM卑鄙,我不明白有什么事是非得到地狱里去谈的!
“那并不是你将要去的地方。高逸。”
这个该死的能力什么时候才能够消失掉!
但,让我先抛开这个问题,因为显然他的话里传达了相对于此更值得我在意的东西。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从笛卡尔和波尔森的身上跳到我。相信我,模仿高逸没什么好玩的。”
“重要的不是事物,而是人对于事物的感受方式。”
“TMD!我可一点都不想玩这该死的角色互换游戏!去他的叔本华!”
“看来即使不暴露在公众面前,你也并不能够做到百分百真实。高逸。”
“我认为其他公众也根本无法听明白我们刚才在说些什么!”
我的情绪逐步走向奔溃,在他说完地狱并不是我要去的地方那句话以后,我每句话都是吼出来的,就像一个…像一个…该死的!我想不出来好的比喻,就这样吧——就像高逸一样。
“我想你会喜欢这个时间点。高逸。”
“我警告你!不要再继续揣测……”
噢……妈的!这种说到一半被打断的感觉可真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