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忆流水逝 烈火破心魔（下）

话说回胥扬和桂花两个人。方才那大批学生从教室中出来的时候，胥扬拉着桂花，偷偷的打昏了一个走在最后面的纳宗学生。那些学生步伐过于一致又过于决绝，居然没有人发现最后面少了一个人。

胥扬扒下了那人的纳宗宗服，给桂花披上了。他又怕桂花被苍屿一眼认出，于是便把桂花的头发全都拢了起来，扎了个高马尾——只不过因为桂花的头发原本也并不长，看起来反而像个小揪。

虽然变化并不大，但毕竟他们是才刚刚见面不久的人。要想净化苍屿身上的混沌，只需要苍屿一瞬间的迟疑就够了。

胥扬对着桂花再三叮嘱了净化时需要注意的事情，桂花于是一一答应下来了。如果可以的话，胥扬也不想把这种事情交给桂花这样的新手去做，霜平无异是最合适的人，但谁叫他跟着师傅跑了呢。胥扬自己要想贴身去净化别人，那个难度也着实有点大，没有什么可实施性，还是只好拜托桂花了。

桂花穿着纳宗的衣服跟在队伍最后面，生疏的跟着一起迈步的时候，胥扬却隐隐有些担心。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件事并不是单纯的解除混沌就能解决的。说到底，混沌只是放大了心魔，却并没有创造心魔。难道解除了混沌，苍屿就一定会放过他们吗？

苍屿退进人群之中的时候，学生们涌了上去。那些活生生的、正是青春年少时候的孩子们围住了他，挥舞着戒尺，用最基础的攻击方式抵御着眼前的敌人。

苍屿或许有错，可这些孩子也并没有具体的做错了什么。猂爪下不去狠手，动作大多是抵御，又是被围攻，没多久就落了下风。秦昌对这些学生们的一招一式都熟悉的很，可纳宗的本门功法确实是不咋地，他只能一一招架着，想要脱身却又一直被缠斗着。

霜平平时大多是用远程，此时被众多的人近了身，实在是难以抵御。端木那长水袖在这时候就显出了优越性，可是她一面挡着自己身遭的人，一面又要护着霜平，也确实是分身乏术。

苍屿往后退了好几步，最后爬上了台阶。他站在那里满意的看着眼前这幅图景，这正是他想要的。如果将来纳宗进一步扩招，将这里的规模扩大个百倍千倍，谁说纳宗就比不上其他的宗派呢？他们也能抵御他们想要抵御的人，只需要靠他们自己就足够了。

桂花看见他一个人退了出来，于是也低着头，缓缓从人群中退了出来。苍屿见到有弟子居然在这时候当缩头乌龟，顿时皱了眉头，走了过去。

“为什么要退出来呢，你害怕了吗？”

“嗯。”

桂花低着头应了一句，又往后缩了两步，走到了苍屿身边，一副正准备低头挨训的样子。

“你今天在纳宗里，排什么名次，有过什么成绩？你在这里，力量就已经注定比不上其他十一宗的人了，难道你还不努力吗？你当上京剧猫是为了什么，你难道不想保护自己，难道不想成为英雄，难道不想为纳宗争光吗？你现在退缩，以后见到了更厉害的敌人怎么办，将来出了纳宗遇见困难怎么办，难道你都退缩吗？”

“弟子资历愚钝……”桂花回答道。她还是低着头，手却握紧了背在身后的哨棍。她小幅度的挪动着步子，试图找到那个让她抬起手一击就能精准命中的角度。

“资历愚钝？资历愚钝又怎样？你看那其他十一宗的弟子，他们并不团结，他们互相争斗，他们只想一个人做英雄！为什么，因为他们都觉得自己资历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觉得自己天生就应该这样！你资历愚钝，难道你不会努力吗？你连这第一步都踏不出去，难道你愿意一辈子这样吗？”

桂花没有说话。苍屿十分不满的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学生，他拿出戒尺，指着那边正缠斗着的众人。

“你看他们，他们当中难道有谁能够单独制服那几人吗？可是他们退缩了吗？因为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退缩，所以他们合起来就制服了那几个人。难道他们当中所有人的资历都比你好吗？难道他们比你更聪明吗？”

苍屿原本还有激昂的下一句话要说，可是他没说出来——因为那名“弟子”忽然拿出了一根哨棍。

带着火焰的哨棍蕴含着炙热的韵力，狠狠一下打在了他的前胸。透过胸膛，黑紫色的混沌消散了。那个瞬间，苍屿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起了一些旧事，想起了自己刚刚考入纳宗的那天，想起来他的父母抱着他很高兴的笑着。两个他并不认识的人很自来熟的拉起了他的手，带着他去参观纳宗，教他认不同的老师，和他讲这里的八卦。

记忆已经很久远了，久远到有些模糊。他眯着眼睛，记起了他们挖出地道逃学被抓回来的那天，宗主并没有罚他们，也没有填上他们挖出的地道。

慈祥的老宗主笑着看着他们，说这有什么关系呢，练功的时间还多着呢，人生还长着呢。你们现在这样高兴，有什么不好呢——不过你们得去找老师道个歉。她那么认真的备课，你们怎么能这样辜负她呢？

他和秦昌、罗念双三个人一起去找任课老师道了歉，老师就笑着原谅了他们。他们那天晚上于是很没有心理负担的又偷偷溜出去了一次。

实在是太出格了，苍屿想，一点也不遵守纪律，完全没有学生的样子，简直像是，简直像是——

像是个普通的孩子，十三四岁的孩子，正贪玩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