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姓名定义瞬间

……

“咚——咚——”远方似乎传来了古钟之声。清晨，千万人家的炊烟袅袅升起，钟楼在烟气里若影若现。那声音似远似近，刺激着耳膜。它悠远而绵长，仿佛在叙述着一个人道不尽的仇恨。眼前的朦胧逐渐汇聚了起来，仿佛在很远的天边，金黄色的齿轮随着响起的钟声开始缓缓移动，无数个互相镶嵌相切的转动着，仿佛构建起了什么庞大的东西。

那是命运。

…

女孩猛的回了神，看着漆黑的夜空中零星闪烁着的几颗星星，叹了口气。

她站起身，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拿起一份三明治小口的吃着。微风拂过女孩的脸颊，有些痒痒的。她喝了一口盛在木杯里的牛奶，一边喝着，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窗外还是那浓密茂盛的景色，女孩却第一次觉得空空落落的。外面的世界明晃晃的，可是这诺大的空间里却只有自己一人。

这就是孤单吗？她想。

不由自主地又走到了昨天做噩梦的那块草地上，她仿佛心有余悸般地又环视了一圈，那小花小草们还是在原来的地方，长得依旧是如此的茂盛。

女孩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看来，昨天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也无怪乎她多想，只是那梦中的感受——有点太真实了些。

看着空旷的场地，她的眼神迷离了起来。是的，她知道自己好像是一个公主——只是出生之后就被扔在这个地方独自生活。她恍惚记得，在她还没有自主生活的能力时，曾经有一个人陪伴了她不少时间。

可是，那是谁呢？是她的父母么？只是，“父母”一词是她脑海里所了解的最匮乏的词语。父母的面容在脑海里早已经模糊不清。他们又在哪里？

“主人……”耳边传来蝴蝶微弱的叫声，她下意识地蹦直了身子，听到蝴蝶的声音后又放松了下来。

“您，您有名字了！”蝴蝶鼓动翅膀快乐些，仿佛在传达什么令人惊喜万分的消息。“… …”女孩沉默了片刻：“‘名字’…是什么？”蝴蝶愣住了，目光落到白衣女孩上，她正仰着头，纯蓝的眼眸里只有纯净的渴求。“幻灵蝶，‘名字’是什么呀？”它听她重复。稚嫩的嗓音里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女孩笑得甜甜的，却让眼前的蝴蝶越发陷入沉默里。

“‘名字’就是，他人对您的称呼——”“称呼？”女孩垂下眼帘轻轻地重复。“你经常称呼我为‘主人’，这也是我的名字吗？”“不！不是的主人！这只是…代表着您外加的身份：幻灵蝶的主人。而名字，是您本身这具身体就带有的…标签，是您的父母，兄弟和未来的朋友所唤的…”蝴蝶努力地解释着，想着合适的措辞，看着女孩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它有些着急的原地打转：“就是——您可以想象成名字就如同物质的特性，是一生来就拥有的，在任何情况下都无法改变的，是要伴随您一生的东西。”

女孩细细地思索：“所以…‘名字’某种意义上就代表着‘我’这个人的存在？”“可以…这么说吧。”“那么，照幻灵蝶这么说的话，为什么我一出生时就应该拥有的名字，到现在才能拥有？”女孩儿软软糯糯的声音，却又机智地抓住了话语中的漏洞。蝴蝶似乎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过也只是在一愣神之间恢复了原样：“这个…不是因为您是我的主人吗，所以我这么久以来都这样称呼您……”“可是如果这么说，你怎么突然今天想起来这件事了，又是谁告知我的名字是什么呢？”女孩皱起小小的眉头，艰难地理清着思绪。“是，呃是您的父母帮您取得。”幻灵蝶边说着边低下头，好似小孩子做错了事一般。

“父母…”女孩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词指的是什么。“取的？这名字…不应该生来自带的么？”“不是的！名字…是由您的至亲赋予的。”也是他们赋予这样一个“我”在社会上的意义。女孩淡淡地想着。

“我的名字？”女孩的嗓音还是细细的，只是这次品味之下似乎多了几分不爽的意味。“主人，您的名字为暮雪。”蝴蝶突然庄重起来，像是在宣布什么重大事件。“朝朝暮暮的暮，雪照云光的雪。”

“暮为姓，雪为名。如同在夜幕里飘扬而下的纯白雪花。雪白以示圣洁，纯净以示善良，黑夜以示冷静。…神圣三公主，赐名暮雪…承王与王后之福，盼，岁岁年年…”白炽灯下，男子提笔一笔一划地认真写着，金发女子端坐在旁，看着笔尖在纸上一点点的移动。“哲罗姆…”她张开嘴轻轻地唤。“……”男子有些紧皱的眉头松缓了不少，眉眼间浮现一丝淡淡的温柔。“…平安喜乐。”他沉默着，最后小心翼翼地落笔。“哲罗姆…我们的孩子…能够一生平安吗？”女子目光触及到纸上龙飞凤舞的字，眼里不知何时含了泪，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惹人怜爱。“艾希莉。”男子速度极快的紧紧握住女子的手，轻轻贴上她的双唇：“别说…我们的宝贝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是啊……”女子美丽动人的面容掩盖在金色的碎发下，“我们的宝贝…一定会平安喜乐的。”淡绿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殷切的期盼与希望，在闭上之时落下清澈的泪花。

“只是不知道…融融现在…过的好不好呢？”

“一定会好的，一定会好的。”男子紧紧的抱住怀里的人，微微颤抖着重复：“幻灵蝶…会照顾好她的，我把所有需要做的都跟它说了…莉莉，我不相信它，但我相信我们的神明。”

“庇佑我们的神明。”

“所以啊…我的名字叫暮雪。”女孩反复的低喃着：“暮雪，暮雪，暮雪… …”一股名为认同感的心情在身体里流淌而过，让她不染杂质的双眼多了几分高兴。“原来，这就是被认可的感觉吗？”“主人……”蝴蝶似乎是有些心疼，想要上前去安慰。“幻灵蝶，”暮雪叹了一口气：“让我…静静吧。”

你看，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暮雪静静地站着，目送蝴蝶挥动着翅膀远去。在心里不知是跟谁说话，又似乎是在提醒自己。

明明从来到这个世界上起的所有日子都被记得清清楚楚，明晰万分。明明只有三岁，却在蝴蝶的指导下学会了很多东西，很多很多不是普通人在这个年纪就明白的理论。

在学术上，她或许已经算是“登峰造极”，可还是有很多东西她一点也不知道，一点也没法理解的…

最基础最简单，却又是最重要的东西。 她一点点翻找着心里那些陌生的词汇。

比如说“父母”，比如说“朋友”，比如说“姓名”……又比如说“爱”…

她忽然笑了，玲珑甜美的笑声在树林里穿梭，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似乎是迷失的孩童在万花丛里嬉戏玩耍的笑声那样没心没肺，天真烂漫。

你看呀。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第一天。

——

2022.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