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Inferior，Explosive

薛长欢站在走廊的木栏杆前，看着下面漫步在广场的人们，以及冷色的光。天色暗得很快——“蜥蜴那个家伙又做什么去了？”他自言自语道。

何锐和小电阻坐在第一间屋子里，弹着琴，笑着，唱着。头顶的白色灯光很生硬，却被这两个家伙的欢乐，幻化得温柔，叫人暖暖的。歌声，弦声传到门外薛长欢的耳中，他微微地扬起了嘴角。

夏侯属走进房间，经过薜长欢的背后时，一边笑，一边指拍了拍他。

“夏侯来啦！”何锐站起来，抱着吉他朝排练室跑去，并对他挥挥手，“快点去打鼓——带上鼓唱才有意思！”

“真拿他们没办法。”——飞总心里想，同时走到薛长欢身边，“你也练练去吧——一会儿有我两个老朋友来这儿，快要演出了，叫他们给你们做个榜样，他们可是真正的大师。”

“这样不会使排练时间更少吗？“薛长欢问。“所以才让你们现在快点练一练，别等蜥蜴了。”飞总开玩笑说，“不过我相信凭你们的技术是不需要排练啦！”“那可不行，”薛长欢摇摇头，“现进连完整的一遍都唱不下来，我还真有点担心。”

我来到他们身旁，停下。飞总把手搭在薛长欢和我的肩上，“行啦，快点去练吧，敬业一点！”

“阿劣没有来吗？”我走进排练室，看春大家。“刚发来消息，他快到了？“何锐回答。

外面的光依旧冷冷地，也许是秋天已经深了吧？枝头已然空落，再也不会有碎叶掉下，挂在头发之间——大概还有一些的，只是都会被Little Raining用纤细的手指，轻柔地抚去。

我抖动着，穿得有些少。冷色混入排练室内生硬的白色，分散在一起。不知是否因为我们的笑声与歌声，才使它温暖——仿佛与外面的冷肃隔绝，一切悲伤都不会闯进这不大的屋子。

但这混合的光，照在我的琴的面板上，却使它看上去，陌生了，不像往日里，我的那把吉他——那把被何锐在包子铺里聚餐时拨动的吉他，那把在路上，被Little Raining背着的吉他。

那两个人进来时，我们正唱着《公路之歌》——鲁劣已经坐到了他的位置，黑蜥蜴也在。

飞总跟在他们后面——他们看上去挺高的，带着成熟的脸，上衣穿得很时尚，似乎不再像我们这一些小孩子。

我却想着，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像他们一样呢？——站在灯光之中，没在欢呼的声音里。

大概，那两个人，也会同样地羡慕我们吧？——他们清楚，失去年少才能成熟。

可是，我们后来连简简单单的分别都要痛哭，又怎么肯失去年少呢？

也许这就是飞总从不把我们当作孩子的原因吧。

我坐在排练室的后端，那里有两排被红色的布盖着的架子鼓。它们之间，空出一条窄窄的通道——从通道的尽头转过，就是夏侯属的位置。

布是深红色的，盖在高高的鼓上，像屏帐，将我与他们相隔开——也许我同大家，本就不来自同一个世界，我本就不属于这里。

那两个人中的一个，在我位置上，另一个，代替了打鼓的夏侯属，夏侯属则站到一旁，看着那个人的动作，不时赞叹，不时同大家笑谈。

霓光闪烁过来，映向手中的蓝色拨片，反射出的，是头顶的生硬的白色——有生不太愿意像夏侯属那样站在一旁，但是，他们的笑声，嚣闹，又更加叫我孤独。

心里，也是相像那样的吗？

不知道，如果我也像那样没在欢呼声中，欢呼声，会有一丝是Little Raining的吗？

我想我不属于这里，只是，我希望不是这样。

如果我也可以像何税一样，带着大家走进那些店铺；像黑蜥蜴一样，骑着薛长欢的电车到处乱跑；像鲁劣一样，在我们中大声欢唱；像夏侯属一样，站在一旁陪大家说说笑笑；像薛长欢一样，跟飞总一起打打闹闹。

那样该多好。

看看他们，仿佛是故事中的主角或配角，以各种各样的姿态出场，而我，仅仅是一个观众。

原来，我真的不属于这里——观众不属于故事，观众可以是任何人，角色只能是他们。

外面的霓光落在行人的衣襟上，随着行人的走动，渐渐褪去。

一阵冷风吹过门口，眼前的一排架子鼓像是温暖的厚厚的棉被一样，使它不能触及到我。

我望着眼前的排练室——这里就像是我的家。

只不过，不是我的归宿罢了。

可是，我也明明在这里度过了不知多少个夜晚，我也曾在这里哭过笑过。

我把手中的蓝色拨片放进口袋，背起吉他，朝到外走去。

“不再看看大师弹琴了？”飞总陪我走到外面，站在走廊前的栏杆旁——这里的风很清。

我缓慢地摇了摇头。

“多练一练，你也可以像他们那样。”他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做不到其实是因为不肯去做。”

我已经走远，他依旧站在那里对我大声喊——风带走了那些话的一部分，钻进我的耳朵时，很模糊。

“嘿！等会儿我！”身后传来夏侯属的声音。他追上我，拍了拍我的肩。

“你也要回去吗？”我问他。“当然”他回答，“现在已经九点半啦！”

“这么晚了？”我向大桥那边望去。“走，陪我去买瓶水来。”他说。

行人比来时稀少了些，篮球场上，还有吵闹的呼喊。

他走出商店的门，手里拿着那瓶水：“我骑车了，一起吗？”我摆摆手。

他朝他的电车走去，我继续迈着不大的步子。

那些行人，那些篮球场上的伙计们，仿佛也是不同故事中的主角或配角，只有震光和我，是观众吧。

我强忍着，不让泪水涌出来，迎着风，任风吹落它们，浸湿脚下的地，

我再也走不动了，找到一处没有人的地方，蹲下来，把头埋在膝盖之间。

那里离大桥，还有很远的距离——Little Raining能看得到我吗？

膝盖间的裤子，浸透了，泪水沾着它，划至裤角，在脚下形城一滩水渍。

大概霓光该熄灭了吧？

“臭弟弟，你在这里做什么？”——耳边传来他的声音——“怎么了？”他跑着，声音变得焦急。

终于，他来到我身旁，蹲下，凑近。

我抬起头，泪水朦胧中，看到了他的脸；他凑得极近极近，几乎要触在一起。

我能感觉到他的呼息——带着清爽的香气。

“有人欺负你了吗？”他关心地问，“告诉我吧，我去找他。”“不，不是的。”我用沙哑的声音回答。

“那是为什么？——为什么哭呢？”他说，“不开心吗？还是我哪里做错了？”

我摇摇头：“我只是····只是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我感觉，‘劣判炸药’根本不是我该来的地方，我不属于这儿”

“不属于的地方，也可以去的——那叫做旅行。”他柔柔的声音融化了我。

“可是，我到底属于哪里呢？”我想起刚才——就像所有人都有他们自己的故事，所有的人都是他们自

已故事中的主角，唯独我是孤独的观众。

“我不想做孤独的看客，我也想有一个归宿。”——泪水又涌出，我不得不再次埋进膝盖，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他在一旁静静地陪着我——很温柔。

“无论如何，你可以永远属于我这里，“很久之后，他再次凑过来，带着暖暖的气息，将秋天的寒冷，驱赶到远处——一只手搭在我的头上，我也止住了泪，稍稍扬起嘴角。

他坐在前面，我坐在后面，抱着他——电车飘过那路上的泪痕，被温柔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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