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me Traveler（4）

*

　　（四）

　　然而陆光在答应以后就后悔了。

　　他此时正坐在照相馆的沙发上，在读书，却没有完全读，因为他满脑子都在想着程小时。

　　陆光太清楚自己对程小时的感情了，不然他也不至于在这么混乱的时间旅行中一次又一次地渴望找到他。

　　程小时今天似乎有些忙，以至于陆光在沙发上轻而易举地发呆到了晚上。

　　“光光！我回来了！”他脸上扑满了泥，推门而入的样子让陆光想到了以前程小时总爱发给他的表情包，是一只狗勾，配字是我鬼混回来了。

　　他忍着笑，找了毛巾想要给程小时擦脸，还没蹲稳就被程小时扑了个踉跄，整个人坐在地上。

　　程小时的手臂环挂在陆光的脖子上，运动后的热气腾腾地传递给他，让他耳尖霎时冒红。

　　“程、小、时！”也不知是羞地还是气地，陆光几乎是咬着牙在叫他的名字，“你个弱智，给我起来！”

　　程小时非但没有照做，甚至还蹭了蹭他的脖颈，让陆光感觉自己瞬间烧了起来。

　　“嘿嘿，光光好舒服。”

　　“滚！脏死了！”听陆光嘴上这么说着，可他的身子却不自觉地换了个姿势，好让程小时抱得更舒服些。

　　他们这么僵持了会儿，直到陆光撑着地的胳膊觉得酸抖，才开口：“程小时，起开洗澡去。”

　　但没有人回应他。

　　“程小时！”

“... ...”这次是程小时均匀的呼吸声。

　　陆光原地深呼吸三次，决定大人不和小孩一般见识，想着自己能撑一会再撑一会，让他睡个应急再把人叫起来。

　　但陆光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打算开口叫时，程小时的呼噜声已经抢先一步回应了。他霎时脱了力气，整个人仰面摔在地板上，硌得背骨生疼。

　　可他也不敢动，怀里的程小时在睡着时还不忘蹭蹭他的脖颈，挠得他好痒，嘴里还含糊地叫着陆光的名字，把陆光叫得心底也一阵阵的酥。

　　“睡吧，”陆光把手放在程小时的头上，“晚安，程小时。”

　　时光二人就这么空着躺在地板上睡了整夜，程小时蜷在陆光怀里，倒没有什么事，直接贴在地板上的陆光却惨了，凉气渗满了他全身，叫他第二天醒来就觉得浑身酸痛。

　　“早啊，陆光。”程小时从陆光身上爬起来，看到身下的陆光后瞬间清醒过来，“你怎么在这儿！”

　　“问你自己。”陆光躺在原地没动，发出的声音也喑哑得很。

　　程小时愣了下，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昨晚实在困得不行，不知怎么就睡着了。他有些尴尬的挠着头，自然地拉起陆光的手：“嘿嘿，不好意思啊，光光。”

　　在十指接触的刹那，陆光觉得自己好像触电了般打了个激灵，头脑也被那声久违的“光光”打得不清不楚。

　　他承着程小时的力起身，却没完全起来，一个趔趄又摔在了地上。

　　“嘶——”

　　“光光，光光！没事吧？”

　　陆光觉得自己不太好。

　　浑身酸痛不说，脑袋的不清醒连带身体上的发冷让他觉得地板一夜凉给了自己个感冒和发烧，但这并不是最糟糕的。

　　陆光举起手，和程小时面面相觑，又一同盯着逐渐消失的手。

　　“程小时。”陆光突然想叫他，告诉他忘掉自己，但他还是说不下最后的话，“下次见。”

　　他可真是个废物。陆光这么想。

　　“陆光，等着我。”

　　他听到程小时对他的承诺，但还没来得及点头回应，整个人就已经坠入了另一场时间漩涡。

　　这次并不是很顺利。

　　陆光回归意识时整个人都已经被雨淋透，他忙着找到蔽体的衣服，却在起身后发现四周苍茫的环境。

　　他站在一片荒野中。

　　陆光迎着滂沱的雨走了很久，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在庆幸现在是晚上，不然他真的不知道现在赤条条的他在遇到人以后会是什么尴尬的局面。

　　他最后钻进一座桥洞下，巧的是那里散着身破烂的衣服。陆光来不及嫌弃，拿起就往身上穿。

　　有了衣物蔽体的陆光也就有了些安全感。

　　雨还在下。他歪着身子靠在墙边蜷着，落雨的声音打在耳边。陆光看不见夜里的景，但他一闭眼全是程小时，有小时候的程小时，也有长大的程小时。

　　他在点点回忆的缝隙里抽出思绪，绝对的理智让他分析眼前的情况，但他只能在混沌的雨声中清醒片刻，然后立马陷入思念中。

　　明明才刚有半小时没见。

　　但陆光突然想到，在这三个月中，没有程小时的时间里，他的状态十分稳定，多次突如其来的时空旅行都是在面对程小时时所发生的。

　　想到这，他又开始想到程小时，整个人连同心一起下坠，想要碰到名为程小时的思念海中。

　　而在将沦触到海底时他骤然清醒，在他面对着程小时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的心动，像是受了刺激后而上升的肾上腺激素，带动身体血液的流转。

　　是了，身体的激动是陆光进行时间旅行的重要钥匙。

　　这很难办。

　　他不能在混乱的时间缝隙中没有程小时，可拥有了程小时也就意味着必须立刻接受分别，陷入下一场时间缝隙的迷茫中。

　　很少有陆光觉得事情棘手的时候。

　　他紧了紧身上已经很破的衣服，桥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不少雨滴溅进了洞下。

“程小时... ...”

　　陆光已经习惯了冷，视线在黑暗中清晰与模糊交替着。

　　而在朦胧的时候，他感受到自己掉入了燃烧的木炭堆中，但那火避着他，烧不上他，却又有温暖裹着他。

　　“等到你了，陆光。”

　　在彻底塌进黑暗之际，陆光听到远远的声音，可又那样真切的近，让他不自觉地放松下来，甘愿昏睡在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