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121）

　　安峰康一手摩挲着另一只手的手背，好像回想了一会儿，才叹息说，“你说你已经知道当年所有的事了。”

　　肖战坦然地看着他，说，“是。”

　　“其他人你都陆陆续续做掉了。”安峰康说，“林旭辉也死了？”

　　肖战说，“是。”

　　安峰康抬眼看向他，说，“用得什么手段？”

　　肖战很淡地说，“离间、利诱、自相残杀。”

　　兜兜转转，不外乎这几种手段。

　　安峰康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很会抓人心，很会利用人性。”

　　人性这种东西，很难经受住考验。为了自身的利益，往往可以放弃很多东西。

　　甚至亲情，甚至爱情。一切的一切。

　　“人性？”肖战细细咀嚼这两个字，然后微微一笑说，“像我们这样的人，人性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了，您应该深有体会？”

　　安峰康机械地舔了一下发干的下唇，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是当年那种情况，我那么做也是情有可原，当时艽艽还那么小，我不能……”

　　他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说，“我是对不起大哥，但是我没有背叛他！我只是……我只是不想死而已……”

　　就在几个小时前，林书言把他的亲生父亲卖给了肖战，他说“我只是想保命而已”。

　　几个小时后，年逾半百的安峰康回想起当年的所作所为，说“我只是不想死而已”。

　　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说出的话却好相似。

　　这是人性吗？

　　或许这就是人性。

　　怯懦、退缩、悭吝、自私……这都是人性的弱点。

　　但就像安峰康说的，情有可原、无可厚非。

　　所以肖战没有反驳安峰康。他静了一会儿，突然说，“之前您说让我自立门户，我说我没想过这件事，不是骗您的。”

　　安峰康一怔。

　　肖战抬眼看着他，说，“林书言之前说，林旭辉死后，我的复仇就结束了。我跟他说，林旭辉不是最后一个。”

　　“从始至终我都清楚。我最后一个复仇对象，应该是您啊，义父。”

　　安峰康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话，只能先不动声色地听着。

　　肖战嘴角弯了一下，说，“可是我知道，您没杀害我父母、也没勾结外人……顶多只算是知情不报，放任自流而已。我说要复仇……又该怎么复呢？”

　　他曾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尽管知道安峰康根本罪不至死，但在那个他还找不出其他仇人的时候，他只能把他当做复仇的对象，借此告诫自己，你还有未完成之事，还不是可以孑然而去的人。

　　可是不管怎么说，愧疚也好、想让他自己安心也好，安峰康毕竟把肖战接到他身边养了七年。其中的恩与罪，早就说不清了。

　　“我一直在纠结，到底该怎么对您。林旭辉死的那一刻，我轻松了很多，本来也想明白了。”肖战吐了一口气，自嘲地笑了一下，说，“我本想就这样算了吧，当年那种情况，或许换了另一个人，也会做出跟您一样的选择。我不能剥夺他人懦弱的权利。”

　　安峰康听完肖战的话，眼神闪烁，意味不明。他着实没想到肖战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一博拉进来。”肖战的声音突然又冷了起来，比起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一字一顿说，“我的天秤，从来有一头是他。谁想动他，谁就得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