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16）

　　因为王一博的话，肖战又失眠了一整晚。

　　一闭上眼睛，全是王一博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

　　这些天他们之间的氛围虚假而又稳定。纵然底下是波涛暗涌，表面却一直是风平浪静。

　　就在刚刚，这种平静被打破了一角，像水面上翻涌出了几朵浪花，拍打在岸上，又退缩回去。

　　小时候的王一博很没有安全感，毕竟也没有受过多少疼爱。所以肖战会常常同他说些“你对我很重要”之类的话。

　　久而久之，王一博慢慢开朗起来，也开始不那么胆小，会主动开口向他提出请求了，对外人也稍微放下了一点戒备心。

　　尤其是自从发现肖战对他的撒娇几乎是毫无抵抗之力后，他就惯用这样的手段。

　　肖战还记得有一次他去接王一博放学，因为一点事情耽搁了，所以去晚了一些。

　　他还在马路对面，就看到背着书包乖乖靠在校门口等他的王一博。那时候王一博旁边有一个男孩在吃鸡蛋饼，小孩儿馋得不行了。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说，“你的鸡蛋饼……可以给我吃一口吗？”

　　那男孩愣愣地看着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孩，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饼，纠结了一下，很大方地递了过来，说，“给、给你咬一口！”

　　王一博高高兴兴的，正要“嗷呜”一口咬上去，就被肖战提溜着后颈拉开来。

　　“不好意思小朋友。”肖战温温和和地看着小男孩，说，“小家伙不懂事，我先带走了。”

　　说完还摸出一颗糖给小男孩，然后不由分说将王一博带走了。

　　“哥？你来啦。”王一博被拎着衣领，还开心地说，“我等你好久！”

　　肖战看到他的笑脸就凶不起来，只能无奈地敲他的头，说，“下次不许吃陌生人的东西。”

　　“可是那个饼好香。”王一博可怜巴巴的，湿漉漉的眼睛小猫咪一样看着肖战，肉乎乎的脸颊鼓起来，说，“哥，买给我～”

　　肖战：“……”

　　于是王一博就如愿以偿地吃上了鸡蛋饼。还贪得无厌地加了两个鸡蛋和三根火腿。

　　肖战从未怀疑过，那时候的他是王一博唯一信任和依赖的人。

　　但是这份花了好些心思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信任，又被肖战亲手打破了，用了名为“不辞而别”的方式。

　　其实若是就这样一直下去，这件事或许就是王一博心里的一根刺，深深埋在心底，时不时回想起来就觉得扎人。

　　但终究会被磨平，被时间，或者是被其他人。

　　或许他不回来才是对的。这一次的意外见面，让王一博心里藏了许多年的这根刺疯长起来，很快就成了一簇荆棘，刺伤了他自己，也让他变得越来越尖锐。

　　王一博不愿意再信任他了。这一次他一开始就清清楚楚地告诉肖战——别再用你曾经的那一套来对付我。

　　但是肖战呢，这么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套路用惯了，就只会这一种。

　　目标呢，也还是那个人。

　　王一博，你别把自己全部包裹起来。可不可以留一道小口子给我，只要一点点，剩下的我会加倍努力。

　　如果他们没有重逢，可能肖战一辈子都会躲在暗处，只偷偷看着王一博，护他周全就好了。

　　但是现在他的光明撞到了他的世界里来，他就不想再独自回到那个潮湿阴暗的角落了。

　　慢慢来，慢慢来。肖战对自己说，曾经你可以做到，现在也一定可以。

　　起码，你要试一试。哪怕只是哥哥的身份也好，只要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不必回避他的视线就好。

　　肖战偷偷找了好多王一博的采访视频和综艺看。相比起他的电视剧来说，这些更能了解到他比较真实的一面。

　　王一博从来就是这样，不喜欢的事情不会做，不喜欢的话不会说，所以只要他说过的话，基本都是可信的。

　　这几天肖战的刻苦程度堪比每天倒计时准备冲刺高考的高三学子，黑眼圈也愈发重了，某天出门还吓了乔乔一跳。

　　在他离开之后没多久，小崽子就孤身一人远赴韩国做了整整四年的练习生，17岁的时候正式出道，到现在也有三年多了。肖战庆幸这是一个有记忆的互联网时代，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他的遗憾。

　　他看着那些视频，只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了王一博身边，一步一步看着他长大，由稚嫩到成熟，变得越来越优秀。

　　可他也看见，在他逃走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小孩过早地走出了童年，将快乐藏了起来，学会了怎么精妙的展露情绪。

　　那个最怕孤独的小孩，独自一人远去他乡，每天练舞练到深夜；那个冬天总是生病的小孩，即使一天要打八瓶吊针，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热爱；那个怕黑怕鬼的小孩，被人泼油漆、寄血衣，到后来晚上睡觉总要留一盏灯……

　　肖战心里很清楚，这么多年他不是不想看看王一博是怎么过的，而是他不敢看。

　　他怕他离开了之后，他的小孩过得太辛苦。

　　然而他的小孩终究是自己踩着一条荆棘密布的路长大的。

　　肖战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尽量带着高兴的情绪去看王一博的采访。

　　除去那些少量的沉痛的内容，有些视频还真把肖战逗笑了。这个酷酷的、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大男孩，有时候却会做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好笑举动。

　　尤其是十八九岁时的王一博，正是又拽又奶的时候。明明脸上的奶膘还没完全散去，神色却总跟要去收购人家公司似的。

　　那时候他染了一头金色头发，像细细碎碎的阳光都撒在了上面一样。脸又小又嫩，看起来贵气精致的不得了。居然有一个外号叫做“洛阳白牡丹”。不过这个他曾经自己盖过章的称呼，在稍稍长大了一些之后，就怎么都不肯承认了。

　　粉丝剪辑了很多这样的合集，肖战一个一个看过去，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

　　他从这些采访中一点一点的抽丝剥茧，尽量在心里塑造了一个全新的王一博出来。

　　他要靠近王一博，慢慢的、再一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