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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1 八、奇怪的说书人

霜颜婉兮墨未染

渺小?楚婉兮忽然觉得很可笑,他这掌门都自认为渺小了,叫那些江湖游侠怎么办?

楚婉兮觉得好生奇怪,便试探性地问道:“苏公子觉得自己渺小,那么…你最大的对手是谁呢?”

“呵~”苏墨染忽然将手中的空茶杯重重地砸向桌面,轻哼了一声,似乎很是不屑,忽然又睁大了眼看向楚婉兮,那双眼在此刻充满了戾气,深黑色的眸子盯得楚婉兮有些不寒而栗,他就那样一字一顿地说道:“慕-霜-华…”

楚婉兮一愣,一瞬间还以为他将自己当成了师父,看他又忽然低下头去才松了一口气,对于这个答案她不甚惊讶,本是早已料到的,只是被这样憎恶地念出来…似乎有点难以接受,他的对手,哦不…是仇人,那可是她日日思念的师父,她该怎么办?

楚婉兮不知怎的感觉胸口有些闷,饮了一口茶依旧未见好转,小声地问道:“你…若是见到了她,会如何?”

“杀她!”原先浑厚有力的男声在念出这两个字时有些沙哑,他并未犹豫,只是在憎恨中又隐盖着悲伤,有些让人看不懂。

楚婉兮望着他由微红逐渐转为通红的眼眶,说不清是一种怎样的心绪,只知道他们是为了同一件事而悲伤,这自然不能说是一种缘分,只是两个伤心人恰好碰到了一起,那便互诉衷肠吧……“小二,上酒!”她冲端菜的伙计挥手喊道,眼中还有些湿润。

小小的酒杯倒得满满的,已经记不清是多久没有再饮过酒了,大约是在她戴上面纱后吧,上一次他为她斟酒,她便搁在一旁未饮,倒不是怕那其中下了毒,只是碍于那面纱…她不能取下,而今是有些惦念它的味道的,而最好的莫过于醉了便什么都忘了,忘记孤独与仇恨,她会活得有多轻松,她曾劝说师父饮酒伤身,但师父告诉她一醉解千愁。

“姑娘…她是你的什么人?”苏墨染见楚婉兮一口气饮下了满满一杯酒,不免有些好奇,喝酒伤身,何况她还是个姑娘家。

楚婉兮虽已饮下了几杯酒,却清醒得很,知道他在说什么,她故作好笑的模样回答他:“不过感慨…高处不胜寒罢了。”

苏墨染也笑了,却似是自嘲一般,没有讥讽之意,最后只是低下头去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我不知晓怎样去评判她的作为,或者…我根本没有资格去评判她,说实话我也有些敬佩她,只是仇恨在我心底是挥之不去的…我会把她从宝座上拉下来,看着她一点点地坠落。”

楚婉兮的手紧紧攥着腰间的佩剑,可却没有理由将剑指向他,他的话尽管有些刺耳,可句句都能让人感到他的伤痛…师父的确杀了很多人,都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因为她觉得那些说不出名来的小虾米根本不值得她来动手…武林盟主的位置是她踩着被鲜血染红的尸体一步步走上来的,楚婉兮说不出反驳苏墨染的话来,却也不想去议论敬爱的师父。

“真是可笑啊~”苏墨染低头也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深黑色的眸子中隐约升起一层薄薄的水雾,他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你知道嘛?我自小无父无母,是师父收留了我,可后来师父也不在了,你明白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吗?可我却想过去原谅她,现在想想她就是嗜血无情的魔头,哪里值得原谅。”

楚婉兮继续饮着酒,而苏墨染却没有罢休的样子,人在气头上总会忍不住骂几句,他却不知道触碰了楚婉兮的底线,她皱了皱眉:“你说够了没有!”

这一声怒喝让苏墨染一愣,怔怔地看着眼前人,他注意到楚婉兮一双通红的眼含着水雾,波光粼粼犹如皓月星辰,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见眼前的人终于不再说话,楚婉兮蹙着眉头将一杯酒饮尽,辛辣的酒灼烧着五脏六腑,她的脸已经微微泛起桃红,可却还是不知足地提起酒壶,苦涩的味道从口中蔓延到心上,她知道她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因而无论那个人曾经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都可以全然当作没看见,她错了便这样错下去吧……

“小二,上菜!”苏墨染皱了皱眉,忽然夺过楚婉兮手中的酒杯,对那上楼的伙计吩咐道。

那小二立刻毕恭毕敬地来到桌前,脖子上还搭着一条汗巾,看来今日店里的客人的确很多,他的额头还沁着汗滴,带着笑意问道:“客官,你要点儿什么?”

“盐闷鸡、糖醋鲤鱼、芙蓉肉糜、水晶虾,再来一份甜果汤。”苏墨染点了许多荤菜后忽然瞥了一眼楚婉兮,又觉得少了点什么,叫住了刚要走的店小二,“这儿有糖葫芦嘛?”

“有…有的,客官您稍等,菜一会儿就上齐。”那店小二一听见客人点了这么多菜,当即乐开了花,立刻奔下楼去吩咐了忙得不可开交的厨子。

对坐的楚婉兮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苏墨染,看着被苏墨染握在手中酒杯更多的是气愤,“你点菜还不让我喝酒了嘛?把杯子还给我,我不会让你付酒钱。”

“姑娘…没有菜与酒相配,你会醉的。”苏墨染本想劝她少喝些,但看着她这副模样…想必喝酒才能让她心情愉快些。

楚婉兮听他这样说有些讶异,原来…这世上除了秋姨还有第二个人会劝她少喝些酒,会提醒她饮酒伤身……

苏墨染曾听师傅说过女子本心善若水,君子应以礼相待。见惹怒了姑娘,苏墨染也诚恳地道歉,“姑娘,在下无意冒犯…只是在下与慕霜华有着杀师之仇,姑娘似乎与她很亲近,但也要明事理才对。”

明事理…楚婉兮当然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师父从前也不是什么女魔头,是江湖中声名远扬的神医,化名慕清清,如今人们只知杀人如麻的慕霜华,却不知一直尊敬的神医慕清清正是她本人,也是让人哭笑不得。

“明事理…”楚婉兮将这三字又重复了一遍,她并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师父必定是为情所伤,不然也不会每每在夜色里借酒消愁,这样想着她便抬头问道:“你师父被杀时,你可知道些什么?”

苏墨染叹了一口气,眼神有些恍惚,似在回忆当年往事,良久才缓缓答道:“家师原欲娶慕霜华为妻,因一些缘故迟迟没有成婚,但他们一直很恩爱,后来的事是师祖所述,师父从山下带回一位姑娘,那姑娘整日缠着师父,再后来不知是何缘故师父他居然要纳妾…”

说到这儿苏墨染顿了顿,转而用坚定的语气道:“在下还是愿意相信家师的为人,他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男人纳妾还会有难言之隐?”楚婉兮言语中尽是鄙夷,虽说官宦人家三妻四妾实属常事,但哪个不是贪图美色?

苏墨染摇了摇头,语气还是那么坚定地道:“家师不是那样的人,他曾说过得遇佳人乃是此生之大幸。”

“是吗?”楚婉兮有些震惊,这话实在有些出人意料,但俗话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或许就是用这些花言巧语来骗得师父芳心的,实在卑鄙。

 “客官,您的菜好了。”店小二端着盛满菜肴的餐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那盘中还放了两根红亮诱人的糖葫芦。

  苏墨染很自然的分了一根糖葫芦给楚婉兮,他看着楚婉兮愣愣地接过又不敢吃下的模样,便柔声道:“这糖葫芦就当在下给姑娘陪个不是。”

  串着糖葫芦的木棍被楚婉兮紧紧地捏在手中,她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咬下一颗,甜蜜中夹杂着一丝酸涩,外面裹上的一层冰糖在口中发出脆脆的响声,脑海中又浮现出师父递给她糖葫芦时,那甜甜的微笑。

  她实在是过于念旧了,十几年前的事都还仿佛历历在目,越想越难过,竟还涌出了热泪。她这些年来执行过教中大大小小的事物,昔日剑锋只触碰过稻草扎成的人偶,如今已是沾染了不少鲜血,她本该在踏入魔教的那一刹那便坠入黑暗的深渊,成为冷血无情的大魔头,可她没有…在黑暗中,她从未挣扎过,也从未抗拒过,她就像是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花一般,亭亭立于污秽之中。

 “姑娘,这糖葫芦对你来说可是意义非凡?”苏墨染没想到楚婉兮会落泪,还是在吃着糖葫芦时。

  楚婉兮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仪容有些不对,忙掏出手绢擦拭着眼角的泪水,面对苏墨染的询问…她犹豫了,一个仅仅见过几次面的人,她还是不能够吐露心声。

  她不会说她从八岁以后就再也没吃过糖葫芦了,师父性情大变后常常醉酒,总对她打骂,一天中少有清醒的时候,秋姨手脚不灵便,不能出远门,虽也有几次为了哄她开心而寻了山楂想做给她吃,但手却抖得不行,没法做这般精细的吃食,最后红彤彤的山楂滚了一地,也只得作罢。

  楚婉兮对人的警惕心还是很高的,不然也没法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她换了个话题,反过来问他:“苏公子曾提过门派内还有位小师妹,不知你那小师妹武功如何?”

 “姑娘问在下师妹…难不成是想与她切磋一二?”苏墨染笑了笑,没想到楚婉兮会问他师妹的事,也是有些惊讶。

  切磋…楚婉兮不过是找话说罢了,不过与她交手的人多了,她早就不怕了,便索性点了点头。

  苏墨染又笑了,言语中带着一丝傲气,回答道:“师妹乃是家师之女,可惜家师仙去,这些年来都是由师祖亲自传授她武艺,若是打起来也鲜少有人能胜过她。”

  “你说什么?!”楚婉兮一愣,她只是注意到了他说的第一句话,家师之女…原来那个负了师父的人竟还有女儿,“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师父还有一个女儿?”楚婉兮忍不住了,方才还说相信家师的为人,他这不是在自相矛盾嘛?

 苏墨染一怔,他没有想到楚婉兮会如此激动,他本不愿说,但他看得出来楚婉兮很想知道,“这…其实小师妹的来历很奇怪,她是家师仙逝几个月后,忽然出现在师祖的房前的,当时师妹在一个竹篮里,襁褓中还塞了一封信,师祖看了信后便断定那是家师的孩子。至于师妹的母亲是谁…师祖说信中只字未提,后来她长大了,便骗她娘亲已逝去了,这些年同门的师兄弟也极为心疼她。”

  “那信上写了什么?”楚婉兮仍是不罢休,若照苏墨染所说的话,那真是疑点重重,他觉得奇怪也是正常的。

  “信的内容…”苏墨染愣了愣,回答道:“那信在师祖手中,虽然师妹几次去询问自己的母亲是何人,但师祖都以信中并未提及为由,让师妹失落地回去。”

  “这样啊…”楚婉兮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但这其中定有问题,她是不会放弃追查的。

  苏墨染淡淡一笑,从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递给楚婉兮,指着一桌的好菜说道:“姑娘,吃点菜吧,这些都是安宁城出了名的美食。”

 “我…”楚婉兮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苏公子这般热情…但小女子也不可白吃这酒菜啊,公子还是自己慢慢享用吧,小女子也只想饮完这梨花酿。”

  苏墨染颇为无奈,只得一个人夹菜吃,显然这菜点多了,苏墨染自是吃不完的,浪费也无法避免了,正在发愁剩菜该如何处理时,一旁响起了说书人吆喝的声音。

  屏风外,一个身着蓝色长褂的人一手捧着书,一手持着折扇轻轻地扇动着,竟还有一股书生气息,他激动地嚷道:“这回的故事包你们满意,天下第一与风流掌门的虐恋故事,想听的客官莫心急,留下听我慢慢道来。”

  人群中渐渐嘈杂起来,“天下第一?那不是魔教教主慕霜华嘛…”

 “风流掌门?让我猜猜…南羽山前掌门冷玉清…嚯,真有意思。”

  苏墨染听着这些有些诧异,怎料那说书人先开了口,一句话堵住了众人之口,“我这故事乃是给各位听来打发时间的,都是编出来的东西,客官可不能较真。”

  苏墨染这才静下心来去听,再看看对坐的楚婉兮,早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一张小脸红了大半,看来是喝醉了,苏墨染也不忍叫醒她,便打算听完故事再走。

  那说书人将折扇一开,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话说啊这江湖之上有位侠女,年纪轻轻便凭着一身武艺当上了武林盟主,号令八方,可威风极喽~她不仅有着绝世容颜,更是位心善的活菩萨,医治了不少穷得看不起病的老百姓,可偏偏这么好的一位女子却遇到了一个负心汉。”

 “情之一字最伤人…他们的故事可真是可悲,可叹呐。”那说书人边讲边摇头,周围的听客也来了兴致,纷纷询问接下来发生了何事。

  “那女子因武功高强,常常有人上门讨教,其中便有一位模样俊俏的掌门人,他毫不例外地也输给了那名女子,但却俘获了芳心,他准备了聘礼要娶她,但就在这时…却有一位姑娘插了进来,又是那掌门少时的救命恩人,那姑娘便以恩情逼迫他娶自己为妻,一边是心上人,一边是救命恩人…客官,若是您又会如何抉择呢?”

  “救命恩人吧…那毕竟是救了自己命的人。”一位客官思索了片刻,这样答道。

  说书人笑了笑,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继续讲道:“那人最后选择了救他命的那位姑娘,那被抛弃的姑娘一气之下便冲上山质问那公子,那公子无言辩解,便死在了那姑娘的剑下。”

  “负心汉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活该!苦了那姑娘了…”

  苏墨染听完皱了皱眉,提着剑便冲了出去,旁人还未看清,那剑便已架在了说书人的脖颈间,一时间茶楼上的人各自逃窜,不一会儿茶楼就空了。

  “说!你都知道些什么?”苏墨染一手抓着那人的衣襟,一手稍稍用力,那脖颈处立刻多了道红色的划痕,渗出了血。

  说书人却好像不怕死似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苏墨染,连腿都不带抖一下的,一字一顿地回答道:“无——可——奉——告!”

  “你!”苏墨染大吼一声,却尽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以免一个不小心就将那人给杀了。

  那说书人不慌不忙地扯了扯衣袖,神情一如讲故事时的平静,说道:“鄙人不过一个说书的,又能知道什么?”

 这话苏墨染是不信的,这故事的内容与师父当年极为相似,只是他这般肯定地将师父说成了一个负心汉…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定然是不简单,他能将这样的事散播出去,却又不透露多余的信息,究竟是为何呢?

  说书人见苏墨染迟迟不愿作罢,也有些无奈,便干脆地说道:“客官,您若真的想知道…何不去琉玉楼问问?”转而低声说了句:“当年插足那二人的洛姑娘…如今可是那儿的头牌。”

  琉玉楼……洛姑娘…苏墨染看得出来,这说书人知道的远远不止这些,只是不愿告知罢了,但好在并非是一无所获。苏墨染思索了片刻,放下了剑,看着那个说书人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走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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