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次日清晨

“长燕表姐要入山？”宁锦岁坐在床边，和小玉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嗯，近日山里的阵法有松动，峰主要上山巩固一下禁制，免得那些邪魔冲下山去祸害他人。”小玉回道。

“我们为何一定要管山下人的死活？明明我们自保也是问题。”宁锦岁想到了那些咄咄逼人的老头和堂上先生讲的魔族有多么多么强大。

“别这么说，没有山下人，可没有我们这些山上人。”小玉看了看窗外的美景，又道，“但没了山上人，山下人也不会存在了，所以山上人，也就是你，生来便有保护他们的责任。”

“这个先生倒是没讲过……”宁锦岁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在心中默默记下了。

“山下的那些人没有自保的能力，祖上早与各界签下盟约，共同抵御邪魔祸世，三大界神魔人中，人族生来便要比他族修习更加刻苦，所以人才有限，倒也并不是没有杰出者，不过是鲜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尝试。”

“那他们成为杰出者之后，还会乐意在山下保护同胞吗？”

“或许吧，但有些人呢，会妄想登山，成为人上人，他们不知山上人视他们如蝼蚁，总是抱着那美好的愿望，登山，登上这重重禁制叠盖的万里高山。”

“你属龙族附属族，龙族是神与魔之间的衍生，神族算是一统三界，期间还算太平，但龙族与魔族是世仇，中间的恩怨道不清也说不明。”小玉看了眼宁锦岁，又说，“魔族还分为邪魔和欲魔和念魔，其中是邪魔最劣性，欲魔其次，他们早已无情，是可以斩杀之物，邪魔的化形，是世间物种的邪念，欲魔的化形，便是人神的欲望，能与魔族和平共处，多半也是这个原因。”

人们害怕自己的邪念反噬，连神也不例外，魔本就是他们心中的残影化身，他们又能有什么理由与魔族真的作对？

“所以啊阿岁，你厌恶魔族可以，但不要轻易真的与魔族为敌。”

宁锦岁不解地看着小玉那双仿佛能透彻人心的眼睛，道：“为何，龙族和魔族不是世仇吗？”

小玉摇了摇头，道：“是又不是，你再长大些或许就明白了，龙族与魔族虽有仇，但并未有导火索来引战，处在井水不犯河水的境地，阿岁，你对魔族已经痛恨到那种地步了吗？”

“也许吧……”宁锦岁头渐渐低了下去。

“为何我从未见过魔族？”

“现世魔族衰败，不是很强盛，但总有一天，你会见到的。”

宁锦岁点了点头，小玉起身福了福身子。

“奴婢先行告退。”

宁锦岁拉住了小玉的衣角：“等等，玉姐姐你是不是要和表姐一起去？”

小玉回过头应了声，对上了宁锦岁的殷切的眸子，：“好吧，你跟着来吧，峰主提前说过了，你想来可以，但别捣乱。”

小玉有些苦恼，她有些担心峰主的计划出意外，毕竟风险太大了，要宁锦岁一同上山，邪魔要是与同族产生些牵连，宁锦岁又该当如何？还让她大费周章地给阿岁讲三界的故事，试图缓解他对魔族的怨恨……

宁长燕这是在为未来做打算。

宁锦岁眉眼中的笑意盖不住，起身便拉着小玉往外跑。

“走走走，我可好久没上过山了，不知道山上的桑果熟了没。”

“你去那可不是吃喝玩乐的，要帮忙。”小玉轻轻敲了敲宁锦岁的额头，时间总是匆匆离去，小玉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妙龄少女了，暮春之年，偶然会感慨，人的寿命，短暂且脆弱……

走在路上，两人完全没有主次之分，就如同一家人，或是知心好友，有说有笑，小玉已经是个成熟的长辈了，少了年少时的冲动，却多了这个年纪都会有的怅然若失。

“阿岁。”小玉叫住了前边的宁锦岁。

宁锦岁边走边回头，等着小玉的发话。

见小玉许久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便开口问：“怎么了？”

小玉笑了笑，道：“走慢些，玉姐姐可没有你那样的精神气。”

宁锦岁裂开嘴笑，露出一排白牙：“怎么会，我小的时候你可是上树下水样样精通，还换着法逗我玩，我当初为了抢你手上的几个桑果，可是追着你跑了三四圈的山路呢。”

小玉也被逗笑了，抬手指了指前边的方向示意锦岁过去。

“来了？”

宁长燕一开口，周围就漫上了丝丝的寒气，冰霜爬满树皮。

宁锦岁脚下一滑，就要直直朝地下摔去，宁长燕抬手一挥，一个巨大的水泡将宁锦岁包裹，缓缓落到了地上，水泡也随之破裂。

宁长燕属水系，水的形态随着她的心态变化，这漫山遍野的寒霜就可以知道，她现在心中定是充斥满了寒意。

小玉福了福身子。

“峰主，发生何事了？”

宁长燕眉毛紧皱：“魔族的人来过，禁制被破除了。”

小玉露出震惊的神色，很快又收回慌乱的神情：“峰鸾山戒备森严，怎会？”

小玉说着就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看了看宁锦岁又看了看宁长燕，道：“难道……”

宁长燕点了点头：“不会错的了，我待会清理一下残余，便回去通知各门派。”

若是魔族到访，以峰鸾山的护山阵法是不可能毫无反应，只有可能是将宁锦岁带回来那日，宁锦岁身上带满了魔气，为了他不被阵法所吞噬，故意削弱了对阵法的术法供应，没想到……

“小人之行……”宁锦岁能听出来是魔族捣的鬼，心里有些打抱不平。

“小玉，送阿岁回去吧，今天的事，我自会处理。”宁长燕说完，周身冰霜褪了下去，她朝山林深处走去，好似下了某种决心。

“玉姐姐，我好像从来没去过深处的那片林子……”宁锦岁小声说道。

“那个地方，你一辈子都不需要涉足，峰主也不会同意你过去的，好了，我们快回去吧。”小玉咬了咬唇，盯着那处林子看了看，便拉着宁锦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玉姐姐，我还没有吃到桑果呢。”宁锦岁眼神巴巴地看着小玉。

小玉没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只是摸了摸宁锦岁的头，道：“阿岁，我们今天不吃桑果了，好吗？”

不知道为何，这句话令宁锦岁无法拒绝，明明他是那么地想吃桑果……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