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帝虽怜惜这孩子，但现实却对上帝毫不在意，还是对这半大的孩子下了手。

午夜，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的黎茗正望着天花板发呆。忽然，外面出现敲门声，很轻地敲了一下。

黎茗躺在床上苦笑到：呵，失眠到幻听了，大半夜谁会来敲我家门。

敲门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就像是经典恐怖片般。

可黎茗从小就不怕这些东西，他慢悠悠地穿上拖鞋，踢踏着拖鞋走向门口。

他打开门，门外是两名身材高大，肌肉壮硕的壮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依靠在门口，平静地看着门外的两位不速之客，率先开口道：“两位有何贵干？大半夜登门拜访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

两位壮汉不吭声，但脸上意思很明显是放他们进去。

黎茗侧过身，放行了两座门神，满脸怀疑地望着两人的背影。

两人来到陌生的环境，却如同在自家一般，毫不客气地坐下。

黎茗也坐在了桌前，顺手打开了一盏不太亮的暖光灯

暖光灯照在桌面上，周围的气氛如同审讯室般。其中一个壮汉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满是折痕的纸就这样摊在桌子上。

黎茗毫不在意地拿起那张纸，随意扫视了几眼。他忽然盯着纸上的某一处，瞳孔放大，脸上少有的血色都全部褪去。

这一张纸虽然轻飘飘的，但却狠狠地砸在了黎茗的心上。忽然的重击一锤，黎茗脸上的镇定与冷静都再也戴不住了。心脏忽然像被一只大手攥住，不仅疼得厉害，还有几分喘不上气的感觉。

另一个壮汉很平静地说道：“你父亲在我们那里天天喝酒赌博，欠下二十万的酒钱，再加上赌博输了二百八十万，两者加起来一共三百万。当初我们组织考虑到你还小，没有赚钱的能力。现在看你也有了兼职和工资，应该可以有还钱的义务了。还有，我们那里实施利息制，两年没还清，就会翻一倍。现在已经过去十年了，应该翻五倍，数目已经清清楚楚地写在纸上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罢，起身便离开了黎茗那狭小的出租屋。

黎茗蜷缩在沙发上，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终于眼泪止不住了，大颗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打湿了发黄的沙发。嘴里发出的呜咽，如同濒临死亡的幼兽发出最后的嚎鸣。

他回到房间，望了一眼那个曾经容纳他的小天地，摸了一下家里他所安置的小家具，最后他亲吻了一下放在床头的相框。

相框上的女人正值青春年华。在青葱的夏天，她的笑容像那西瓜中间的那一口般，甜到进心坎里。白色的长裙修饰出她优美的身形，像只白蝴蝶游历在人间。

她是黎茗活在世界上最后的光亮，是他捧在手心的一捧星星，点缀了他黑暗的世界。

他与一切与他有情的物品告别，甚至还看了看那个廉价的白色药罐。

他踏上了天台，望着远处因黑夜而感到压抑的建筑群，心里没有过多的感触。

那一瞬间，他想就这样一跃而下，逃离这个如同炼狱般的人间。

他想起记忆中模糊的声音与遥远的背影。是那么的温暖与明亮，那是令他向往的生活。

他握着那张轻飘飘的纸，踏上了天台唯一防护措施，一圈只到小腿的矮墙。

在那里，他望见了城市的日出，那橙黄色的光亮得耀眼。照在黎茗身上更是美到窒息。

他望了一眼日出，笑了。喃喃自语道：“这是上帝来迎接我的吗？这么漂亮的日出，我是第一次看，也许也是最后一次看了。”

清凉的微风拂在他纤细的躯干上，吹起了一角的衣服与发丝。

他纵身一跃，向满是泥垢的地面落去，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很开心，比小时候获得喜欢的玩具更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