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可要为敌

夜晚的佛堂分外冷清，全然没有了白日里香火旺盛人来人往的热闹。

江南跪在蒲团上，看着头顶那威严肃穆宝相庄严的佛像，许久，她缓缓将身子伏了下去。佛像不悲不喜，双目微阖，俯瞰着底下的女子。

“我不求什么遥不可及的东西，我只求，良人在侧，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这一拜，便是良久。身后传来清浅却分外明晰的脚步，江南的身子依然低伏着，并未起身，只听得来人的脚步越来越近，最后在自己身边停下，也跪在了一旁的蒲团上。

“我以为，你会再早些来找我的。”江南直起身子，看向了身边的人，“你如今，来到这佛堂，可有愧？”

那人呼吸显然一窒，沉默之后，江南耳边响起一声叹息：

“阿南，说到底，我对住持心中有愧，可我对你……”他停顿了一下，突然又没有了底气似的，“你该省得，我是为了你好的。”

江南惨淡一笑，果然是这句话……

“我早该想到的，只是我太傻了些，也太信任你了。”江南话语中透着几丝疲惫，“你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如今都一并和我说了罢。”

青耕敛了敛眼眸，缓缓说道：“好。”

这场谈话除了大殿上那目光悲悯的佛像之外，恐怕再无旁人知晓了，江南全程都很平静，青耕几度担心她是不是会崩溃爆发的情况都没有发生，只是在出门以前，江南最后看了一眼青耕。

“青耕。”江南面容平静地看着他，“我记得，从前我曾告诉过你一句话，我说，我向来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又或者说，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我认定了的事，便是谁，都无法撼动分毫。”

江南抬眼看着眼前面容挣扎的青耕，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冷漠的话语：“青耕，停手吧，如果你不想与我为敌的话。”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大殿，再未回头看过一眼。

清晨，一个当值的小和尚早早起来到大殿收拾香烛与香灰，为迎接即将到来的香客做准备。他推开殿门，感觉眼前似乎闪过一道黑影，再定睛一看，却又是空空荡荡的佛堂了。怪了，刚刚是错觉吗？小和尚挠挠头，没有多想，而是拿起了笤帚兢兢业业扫起了地。

此刻，小和尚眼中的“错觉”正坐在寺院后面一间禅房里。

“江施主当真是这样说的？”一难有些不敢置信，却又有几分本该如此的神情，“既如此，公子可还决议阻拦？”

青耕眉头紧皱：“我不知道，住持意下如何？”

一难叹了口气：“怀慈先师留下了江施主的批语，但被贫僧给分开了，上回江施主拿到的，只是其中一半。不过，哪怕是那一半，估计也够江施主头疼的了。”何止是江南头疼，他这把老骨头也都快跟着愁死了，谁能想到，江南最大的一劫，竟是应在了这个“情”字上。

“小狐汔济，只是一半？”青耕颇有些诧异，“另一半是什么？”

一难闭眼摇头，一副不想提起的样子，青耕心里也有数了，“那可真是，难为阿南了。”

“公子，贫僧有句话，本不该说，但公子与江施主都是与寒山寺有缘的，贫僧也就斗胆劝一句，”一难双手合十，“江施主这一劫，旁人是不可能替她应了的，更不可能帮她化解，公子，就莫要做无用之功了。”

青耕想出门的脚步顿了一顿，随即又坚定地走了出去，不置一词，只留一难低沉的叹息：“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