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忆相逢

江南一整晚都没有睡。

仿佛是今天的事情给了她一个回忆的契机，从前那些记忆纷涌而来，铺天盖地，让她对着一盏微弱的烛火枯坐到天明。

有很多事情，都是需要在日后慢慢的，一遍又一遍地回忆中才能品出滋味来，无论是酸是苦。

等不到天完全放亮，江南一大早就又去了昨天看到的那家奇怪的店，那个伙计正在门口扫地，见着她来神情并没有太大波动，只微微有些诧异，就像是知道她要来但没想到居然来得这么快的样子。

伙计看了看江南身后，确定这次她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就扔下手里的扫帚，一路小跑迎了上来：“姑娘今儿个可是来见我们掌柜的？快请进来，我们掌柜的已经起了，姑娘来得这么早，只怕是还没吃饭吧，正好一块吃点儿？”

这般殷勤的态度，可与昨日判若两人。江南微微点头，道：“直接带我去见你们掌柜的。”

伙计自然听令，带着她径直穿过大堂，去了后院一个亭子前。

一个不是很大的八角亭，旁边栽了好几棵杏树，正是“花褪残红青杏小”的光景，亭树交错，看着颇有几分意境。

亭子里有一张软榻，上面斜倚着一个男子，正一手支着头，一手把玩着一个不知什么物件。似乎是听到了动静，男子抬眼看来，面如冠玉，朗目疏眉，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江南晃了一瞬，果然——

江南不禁回想起当初那只雪青色的小鸟在她面前变成了一位翩翩公子，当时她只想到了“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再见他竟还是会晃神。

“阿南，来。”男子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很是随意，不像是许久未见，倒像是天天见面朝夕相处的老友似的。

江南一肚子的话被憋了回去，她过去，在男子身旁坐下，正斟酌着字句，想着怎么开口，男子道：“你比从前变了许多，以前最是活泼不过了，如今也学着不动声色了起来。”他目光复杂，看着江南的眼神有一丝愧疚，“早知——”

“人总是会变的，你，我，都一样的，不是吗？”江南打断了他想表达愧疚的话语，在她看来，曾经的事和青耕是没有关系的，无论当时青耕在或不在，那些人总会找上来的，甚至，他们连青耕都在觊觎。

“阿南，对不起，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找到你，竟是让你一个人独自捱过这段岁月，我从漠北回来，就再没见到你了，问那些人，他们只说不知道。我，好想你。”

“不怪你，是我自己不想见任何人。青耕，你无须自责。”江南拍了拍青耕的肩膀，安慰他道。

“阿南，你的伤……”青耕欲言又止。他是知道那些人做了什么的，正因如此，在那之后找不到江南才会让他牵肠挂肚，生怕是江南出了什么意外。

“很久之前就好了，多亏了你送我的阴阳石，帮了我好大的忙。所以，你看，即使你不在，你依然有帮到我，不是吗？”江南从领子里揪出来一条链子，朝青耕晃了晃，“我有个，朋友，身体不太好，我就把阳石给他了。”青耕笑笑：“有用就行，不然要它做什么呢，阿南，昨天我……”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想见人类，对吗？我不会怪你，我只是气你就在我身边却能忍这么久不来见我。”江南戳了戳青耕的脑袋，有些气愤，“你怎么想的？”

青耕顺着她的力道偏了偏头，又把脑袋伸到江南掌心蹭着，“我不敢来见你，我总觉得是我害了你。”

江南叹了口气：“青耕，没有你，他们也迟早会知道的，非人的身份是瞒不住的，那些事情，我早晚要经受的。”

“阿南，你现在过得好么？”